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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紫禁城始终掩在北京城里头,去起来并不太费劲,实话实说,没外边儿来的朋友陪着,我还真不乐意去。一来呢,人多,二来还是人多。对,没错位,是朋友陪我。引颈受戮适合“地主”——既然“之谊”可以在酒桌边睡着,那么法场上挨刀的正角儿绝不能再让。朋友?朋友站脚儿助威满够交情,挣了绑绳让人家顶缸算怎么回事? - o9 ^& m+ m: _ m: b+ \, e X
一行人等,被“逛逛”押着奔故宫走。
; o. Q6 U% z. ]; O% K9 K5 l+ o+ P 北京人讲究“逛”,随意,懒散,没目的。走哪儿算哪儿,渴了喝,饿了吃,乐意看多瞅一眼,不乐意,扭过头不跟自己别扭。逛街,逛庙,前门、西单、王府井,乃至菜市场,只要想,都可以安个“逛”的把手儿,累了拄,不累推着。 2 q* R- V$ \5 m1 W; w
这么说吧,比如老三是你的朋友,跟老三同来的还有个女的。前年,你坐火车出城参加过老三的婚礼,记着老三媳妇的娘家姓马,可酒桌上老三给介绍这个女的姓吉。明明知道生活再艰辛,两三年光景不会让女人的脸从柿饼变成瓜子儿,并且,绝不会就为了逛故宫贸然改了姓,可你不好多问。 j$ |. x: n. d6 T; j3 q
即便脸儿再羞不好意思,逛故宫呢,不一样。
1 M3 k0 K+ T0 A& Y3 p/ I2 O0 X 趁没进去,人还不是特稠之前,你一定得盯着那女的多看看。尽可能的吧,尽可能的把瓜子儿脸在心上扣个小窝儿。要个手机号和全名。如果老三还没怒的意思,复印一张身份证手里捏着也有必要。多解释大概不用,老三早知道你有了另一半,你们家里,另一半儿的分量得占八成强——倘有什么风吹草动,甭等说,一个眼神儿就会让悬着的另一半儿塌下来砸断了脊梁骨。什么叫朋友,对不对?
+ \# [3 }* M1 O 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说,玩儿应当是就友情的棍儿打故宫腿儿的一档子事儿,扭咕着,谁也不顺溜。方便联系是个措辞,记得画个框儿——以紫禁城的城圈儿为界,里头用,出来,全还了。 + C. [, @8 u) n6 m2 C4 a; L
好在老三不是特计较的人儿。寡女乐意跟孤男出门本身就有点儿意思。瓜子脸儿挑了一个眉尖儿,咧着鼻线另一边剩下的嘴犄角儿对称地笑着——又多了那么个意思。两层意思加起来,即便有那层意思也没必要背人儿了! 朋友,是朋友都得有个担待!为了逛故宫不丢朋友,你不能给朋友脑袋上插面旗子。 ! w) O% |9 d7 F5 k3 x
买票吧,买票。午门前头的凹形广场熬着好大一锅人粥,而售票处犹如锅底漏了个小窟窿,数不清的人挤热羊,没发开米粒儿般的就着劲儿哈腰往售票处那个小窗口里嘀嗒钱。
- T8 ?' x' h3 ~8 u% h, T* c 甭管我会不会飞,凭想象,一个词安在午门后身——面对着太和门——往紫禁城里不断“吐”人的门洞子上准合适:井喷。冬风夏雨阻挡不住那么些个人往里灌。五凤楼拥着的广场不可谓不够大,人呢,永远满载儿。买了票的和等别人买还没票的统一一个姿势,面冲午门伸长脖子探着——逛故宫重要,重要到脑袋进去满可以舍了身子不要。 8 G; [; x4 H( C/ a8 Q
有人曾经形容北京地铁早高峰的挤,能把活人挤成相片。不逛故宫,你怎么知道把相片挤成人的那种挤法?
3 L2 y( M4 j9 u3 B 大腿都是白大腿,脑袋呢,黑压压一片中偶尔有个差色儿。仿佛白腿棍儿上插满了一个一个小铅球相互拱撞撵打着玩儿。差色的呢,见了脑浆子。三大殿成了立起来的火柴盒,每根火柴会走了道儿,争挤着跟火柴盒告别。脑袋上面的旗子怪好看,三角的,菱形块儿的,和说不清啥形状的,高举着。导游们人手一个小喇叭,眼皮都不翻磨叨着说了一万多遍的导游词。这一堆,那一伙,零散聚在三大殿的台基上。离远了看,颇像商量如何出这个份子,是挂块挽幛文明还是直接攮钱“自己”。 5 ?9 _# c7 x$ s2 D
散客没有“团”这道绳子箍着,显得迷茫而散漫。摸着门钉照张相似乎很有必要,多摸门钉 逛完吃饭遇到铆钉肉饼的几率一定会大大减小,门丁肉饼多少馅儿啊!骑着铜狮子摆个“泡撕”那是必须,成佛快不快的先甭去想,干嘛来了!?金砖?金砖啥样?横是脚底下踩着的就是,后悔没穿双带槽儿的鞋,蹭,咬着后槽牙暗中使劲,万一蹭出金子也是笔外财。过门洞吼两嗓子试试它的结实程度不赖;抠抠窗户护板上花纹的主意更好;那么大广场,它就没棵树,擤个鼻子,怎办?便宜了石栏杆!敲敲铜缸,这故宫也真是穷,这么多人,不给预备个锤子。至于大呼小叫打手机,免了吧,得注意素质,故宫,几百年的建筑,与那些新建的机场怎么比?谁肯当个安把儿的砂锅——怯勺叫人老咕嘟着?
/ t9 o* O7 z6 `' }$ O7 W; u$ K 假比吧,我是说假比,为了清净,游故宫我对那些人视而不见。眼里,眼里就剩下那一大片金碧辉煌集成电路板一般的建筑。我不急不躁地游,燕宿雕粱,月度宫墙。变只蝴蝶在空旷阴暗的三大殿里盘着柱子飞,找藻井上住着的蜘蛛问问前朝旧事;或者顶着初秋的日头孤独而悠闲地贴地皮儿穿过太和殿前的广场,驻足于日晷上的指针,仙鹤神龟嘴里吐着幽幽檀香,韶乐磬扬中细窥前朝耆老帽子上翎管儿的闪光;再或,我就直接奔了武英殿,在窗棂间堆着的细尘堆儿间聆听,耸起鼻子仔细嗅,尝试找寻殿本书的墨香;要不我就干脆捋着红墙飞,瞧瞧小皇帝学骑车锯了的门槛,南书房门口太监们做酱的酱缸…… 4 X+ x6 [& E* m5 ~, o& B9 T( _
我不怕累,我拽着美好的金丝早晚不论黑白通吃,可我绕不过那些黑蚂蚁一般的众人。紫禁城不是我们家的,我不能决定叫谁来不叫谁来。金线,哼,多好的金线早晚成了乱麻疙瘩。 . i% y4 G) n$ a* x) [. o1 w9 e
沮丧有什么用呢?
. P. s# B& _- b) F( v: M5 q" b 既然我不能立两根杆子,给天安门与神武门这一截儿中轴线安个皮兜儿让游客们从天上滑着走,生气似乎更没必要。
3 b6 d6 V% |. J1 m6 E3 W 那么好吧,骂街。骂过去皇上太少,都死心眼非要求个正统名目“一线单传”。你要是同时有十几个,并且每个皇上都修一座紫禁城——全国各地,有平坦地方就修它一个——那么多年下来,得有多少个故宫?谁还乐意花钱受罪往北京这本难以插针的地界里钻呢? . ~( [. o# {7 Z' W4 r! N7 m8 v
前前后后的吧,去了十几趟故宫,第一趟去看珍宝展,知道了珠玑中那个“玑”是指不规则的珠子,个儿不小,瘪头瘪脑的。再去,瞧见外国人拿刀刮过的铜缸下头还可以生火,再去,晓得御花园里的花草长得并不那么舒心与精神,宫墙风化得厉害,斑驳中有地黄撅着她那个褐紫长筒儿小喇叭吹奏紫禁城的黄昏…… : Q. I5 T) h* J
关于紫禁城,我还能说些什么,至多是走进去看看,然后再出来。 $ i6 h& A# [0 {+ y* e7 {3 s7 [
出神武门,回首再看故宫,隐约中听到一句话弥散着传来:你不来,我真的不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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