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o' z# e! z- [: t7 a. H+ [1 o6 E; ?
0 P2 K( Z' D' a. y G3 k7 \9 C# d5 |
0 @2 J4 l" ]" c, r3 d; E: M 无论从哪儿看，戒烟对人生来说都是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其笑点在于被迫收敛心性与自由之间的冲撞——好好一幅神仙青烟图非将青烟连根儿薅断，神仙坍缩成单板的神位，案子上戳着，连根儿线儿香都舍不得给烧。人间烟火人间烟火，没了烟火熏烤，人间难免不坏坏儿成人监。 " }7 ]# a6 C8 c& Z3 {! H
烟、酒和我，快乐地走着——三人行，并没想过要给谁当老师。要是有毛头小子凑过来问我，我倒不介意给他说说烟于人的好处。
5 E* P9 s% [, d% t8 i! U. M 比如说吧，你刚交了个女朋友，头一次见人家，今天天气哈哈哈的开场白之后，你须弹出根儿烟卷黹补辞白的小窟窿，借往嘴里送烟顺便掩了唇上毛绒绒还没长成的胡子——抽烟能令你凹凸不大平面——女孩儿喜欢立体的男人——深柜子才能多装东西。倘不是那个样，她跟她弟弟玩儿就满可以，干嘛非找你呢？ : Q+ f4 ]) R' S' G0 {6 G o
你的第一次约会被烟打扮得有味儿——朦胧缥缈的美感。
" T2 i9 H* b7 E4 K% H/ N. o- D' h 然后呢，你就可以信心十足约她出来逛逛，瞅个电影或站桥头上单瞧狗打架都是不错的主意。电影院不是你们家开的，手指头捏着兜里烟卷的你当然不好意思撒开喽抽。不过，这不要紧，你满可以趁着散场的当口儿点上一根儿，安全门与剧场大门之间满不在乎的几口青烟完全可以当作一种反叛宣言理解。女孩往女子路上走的时候需要某种反叛陪着，那样让她安全。最起码的，她会觉着假若嫁了你，她跟你妹妹打架的时候，你不会顺应“护三邻”的单向传统，单纯向着你妹妹而动了手。 : P' g- w9 ]# d% w) \
等你搜肠刮肚把你不长人生的所有故事加烟润色之后说到第五遍，女孩儿有些心不在焉。
, C7 }4 U# d& j4 {, T$ s; O 于是你俩开始拌嘴。那种拌法跟你妈妈拌凉菜你爸偶尔多喝了一口脚底下绊蒜都有区别——你不能躲屋里擎着吃现成的或假装没看见等酒自然醒，多少的吧会令你手足无措。最好呢，不争辩，坐远处一根不了一根抽烟，那样会让你憔悴得很痛苦——而痛苦是恋爱当中必不可少的佐料。熏黄的手指头、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地上的烟头全会为你说话，女孩子的恻隐之心也会帮你。你去想象，一个一个烟屁股大头朝下戳在地上冒着一股子一股子青烟，像不像你已经心甘情愿陷自己于爱情的囚笼有一口没一口气儿的苦挨？若还如十四五岁时候狗都绕着你走那番旧景，这世上唯一能解你倒悬的那个她也不言语袖手儿瞧哈哈儿笑，你满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个漂亮的背摔瘐死给这个世界看看。当少年遇到捯气儿的爱情，拍拍屁股，走！青春与点着了烟卷的共同之处在于都不等人，别耽搁，建议你换一棵树试试！
5 V/ H# B4 L( t* _ 烟是媒人。媒人的工作很琐碎，不但介绍你们认识，给你们调停吵嘴，甚至还得管你们生小孩儿。掐指一算，扯了结婚证之后的你们俩在一个屋檐下住了有几年。某一天斜躺沙发里嗑着瓜子看电视的你的那个她忽然觉着清冷，跟你商量是不是要个孩子。这你得遵从她的意见，要是不想费事直接从街上领一个回来你不用考虑做啥改变。假若她决定过一回自己生养的瘾，恐怕你要戒一阵子烟，这，大概没有商量的余地。一个健康的孩子与一个到了十二还只会蹦“爸爸爸”单音节词汇儿子的取舍之间让你的戒烟旅途充满了英雄般的牺牲与史诗感。那段停抽会预热你将做父亲的漫漫征途。 ! m7 z9 x' M+ ]
孩子的哭声改变了你的生活。在忽大忽小的哭声当中你会发现天底下原来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孩子都要穿小衣服小袜子，要有哗楞作响的小玩具。原来，超市里不但售各种牌子的香烟还卖奶粉，儿童医院不关门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烟店隔壁药店的小窗户半夜也能敲开买点儿消积食的小药儿。 7 f" j7 m6 B7 |: {
你的生活成了两个交叉的圆，圆心分别是那个跟你姓同一个姓的小人儿和你的工作。在这两个圆轨上的你永远都得小跑儿着，鼓腮帮子撑住是你的责任，哪个圆瘪了都是场灾难。你确实有点累，不大好意思不跟别的年轻爸爸那样不心烦。于是买奶粉的当口拐个弯儿买了盒烟，天底下有什么比直腰儿抽根儿烟给自己的奖赏还大呢？ $ s; {, a" H) N$ q
实际上人一生的轨迹很像小姑娘们手里抡的那根跳绳儿，总有一个最高点。可悲的是，当时的我们只顾了一味傻跳而忽略了享受。你跟你的烟也是如此。
: U/ D# G0 B' y* X3 i 等到你的小人儿噌噌长身量拿锅盖都盖不住，并且能给你老婆帮腔讲理，你很想缝住这世界的一块给自己个小窝儿，可你却不知道从哪儿下针。更惨的是你的烟途日薄西山没多大时日了，你还蒙在骨子里。 1 f3 _( R5 H& `1 B% Q7 l
还别掺乎上大夫，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大夫一掺乎，满完。知道大夫为何都穿白大褂嘛，穿孝哪！为陪了你二三十年的死烟而吊唁。吊唁是吊唁，他可没有一点戚容，永是笑眯眯的。告诉你你的肺部有了锣音，再抽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开戏，戏出儿不是《龙凤呈祥》而是《探阴山》。你的家人居然轻易就信了，于是你兜里的烟卷变成了利刃，刀尖儿上行走的你让家人呼啦围起来，你的老朋友——香烟被隔在圈儿外干搓手就是撞不进来。恒有一个背景音念经般隐隐道白：杜鹃枝头泣，血泪暗悲啼。
. t( ?4 Y7 ]) e% B( J 你跺脚，你挠墙，你，甚至开始诅咒人生，可有什么辙？虽然这世界上活够一百岁的人鲜有，你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可倘真遂了大夫的心愿——偏瘫弹了弦子，出门，一半身子快另一半身子慢，快的已经走到了建国门而慢的那半边儿还在公主坟不慌不忙蹭着，大概也会令你着急不大舒服。 . w+ i! ^$ C6 \4 s
那么好，戒就戒了吧。
# I3 S2 L W. l4 U 这回你真是下了决心。没了烟陪伴的你，感觉生活一下子空了一大块。你妈出主意往那个空当儿里填东西。逛菜市场回来，手里提着一大兜子胡萝卜给你，说是多吃胡萝卜有助于戒烟。胡萝卜在厨房一角儿躺了三四天，象征性啃一根儿兴许真管事儿也未准。翻出来，洗洗，管不管事儿，先搪一阵再说。袋子中掏出圆鼓鼓的小红胖子，一根一根比你手腕子还粗——每晚上你躺床上折饼的时候，小胖子们大约也没闲着，瞧你笑话不敢乐出声儿，人人脑袋上憋出一节嫩缨子。你发了狠，使劲儿搓，心说：“倘再笑话我，哼，立马儿出门抱一只兔子回来。” 5 X( a8 s6 Y8 A& e2 P
胡萝卜没少吃，你觉着门牙见长肤色也有往橙黄上靠的趋势，对烟并没有减去一丝依恋，并且有愈来愈深的渴望撩拨你想死的心扉。为此你很是沮丧甚至生出了想活在烟草没传入中国明朝之前的幻想。明思宗倒是不大反对，你媳妇的脸阴沉着。
$ V, v) g2 f- e) ?# p8 J 骨气忽然跟戒烟对立起来。没了烟的生活忽然如被抽了脊梁骨的人——软塌塌一堆蚌肉。不缺钙的你不愿意老是惨白着，于是你抛却了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建议香烟制造厂家如牛奶供应商每天往烟民家门口的小盒子里放两根烟月底算账；比如每人分小区一块绿地如冬天种冰那样包种烟卷，就那么多种子爱够不够；比如养一只头上能长香烟适时必须割的梅花鹿；比如……；比如…… ( f) d) `/ Z. b
剁指法就是每天剁一个指头逐渐趋近于残废，断腕法就是一刀下去爱谁谁。长痛短痛都疼得可以。跟着最亮的一束光走，定了定神的你摇了摇已经澥了黄儿的脑袋放弃了拱一拱跟这个世界再捉捉迷藏的打算。
; [4 @- C2 e3 J; l* G8 F! F- V/ T9 A' E 姑且不说为了偷抽口烟而东躲西藏浪鸭子似的让人撵着狼狈，兔年就要过了，这世界也不会单独为你一人儿预留那么多藏身洞，单就别人防贼似的那股子眼光老往你身上扫你不也难受？觅食的耗子、馋嘴的小孩儿、上帝派来监督你的老婆三者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跟前你没有秘密或者说不敢根本不可能会有秘密能藏过三天，甭管捂得多严实，也会被他们凭本能不花气力看似轻描淡写地搜出来。
9 ^4 ?! E {, A" G/ m9 } 好吧，从现在开始学会憎恨。特别是烟店女掌柜，她酒窝里装着的不是微笑，是预备鸩杀你的毒酒。
/ y+ x9 R8 p+ q& H' Q 好吧，从现在开始盼望，盼着政府旌表这种壮烈。明天，或许后天的街口就会拔地而起一座四柱三间的起脊牌楼。靠近人群的一面镌四个金字：节劲三冬。挨着自己这面儿，改个字儿曰：节近三冬。 - q c$ L4 g: j. N9 s0 E
好吧，从现在开始学会无烟敲字。
( d6 ]1 R! Z. T: V 字呢大约都没老婆，反正不如有老婆辖制戒烟的男人们那么听话。单摆浮搁着，仿佛谁都不认识谁。撒豆成兵？哼！散兵游勇一群，站不成一队。打仗？跑都跑不成一个方向，一窝蜂地似的撞丧，没开拔业已抱头，做好了挨揍的模样。
9 Y4 g7 ~& W7 L2 k# S7 ]. J 星垂平野阔，日落大城孤。我仿佛看到一个一本正经剥落歪斜倾圮，最终庄严倒下的你——灰尘冲天，独缺一缕香烟袅娜尘柱中。
# W7 j. B& D& e! O3 K+ [ 甭管，都甭管！！！ 3 }) |/ R4 |4 G) }. a
5 x$ Y4 ~) d! r& ^8 J7 _& k* y; M | 
发表于 2011-12-2 09:30:00
发表于 2011-12-2 09:44: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