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就喜欢画画,那时只知道两位画家——齐白石和徐悲鸿。我对两位先生的画儿特别喜爱,几近痴迷。当时,齐白石的画作在荣宝斋与和平画店能够看到,而徐悲鸿的画作则集中在东受禄街16号——徐悲鸿故居,这里是他生命最后7年生活的地方。那时,我家住在十二条辛寺胡同,去看徐悲鸿的画得步行40分钟,但我不嫌远。我拿着铅笔和母亲用小线儿缝制的白报纸本,约上一两位小画友,走门楼胡同,经小街过禄米仓,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这座青砖青瓦的庭院。从熙熙攘攘的大街一下子走进平静素雅的庭院,里面都是画,感觉别有洞天。 似水流年 这庭院是徐悲鸿用卖画的钱买下来的,院门不大,门前有二石礅。经门道,入院内,映入眼帘的是老槐树、椿树和徐悲鸿亲手植下的树种,每至夏日枝叶繁茂、充满生机。在夫人廖静文写的《徐悲鸿一生》一书中,生动地记述了她与徐悲鸿当年在这庭院中的生活:刚搬到这里时“院内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我们刈除了杂草,植上了许多果树。在西院的大片空地上,我们种了许多蔬菜。那些鲜红的番茄,碧绿的黄瓜,紫红色的苋菜和紫苏,既点缀了我们的院子,又成了我们餐桌上的美味。我还将家乡的刀豆和冬苋菜的种子种上。它们千里迢迢地来到北京,仿佛怕羞和胆怯似的不敢长大。它们虽然长得很瘦小,但却把乡土的感情温柔地带到了我的心里。悲鸿在工作之余,常和我一起在院子里劳动。我们一同给那些果树苗和蔬菜浇水施肥,共同享受着丰收的喜悦。”徐悲鸿十分敬重齐白石,当他就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后,在教学上提倡写实主义,并力排众议,聘请了许多优秀的美术家任教,其中包括齐白石。当年,齐白石经常光顾这庭院,谈艺、作画、叙家常。当北平和平解放时,廖静文描述“严寒消失了,1949年的春天轻盈而快乐地飞到了我们美丽的庭院里。悲鸿手植的那些果木都快活地伸展着稚嫩的枝芽,似乎高兴地从冬眠中苏醒过来,小草也微笑着钻出地面。我们这僻静的庭院里充满了笑声。”不久,徐悲鸿画了一幅很大的奔马,并提款“百载沉疴终自起,首之瞻处即光明”表述了他看到祖国光明前途后的喜悦心情。解放后,徐悲鸿担任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主席,中央美术学院院长。他虽重病缠身,却踌躇满志地描绘着崭新时代的蓝图。当他患脑溢血稍好后从医院回到家中,廖静文回忆道“1953年又带着希望来临了。我们院子里的桃花、海棠、丁香和榆叶梅都开得十分灿烂,悲鸿也渐渐起床行动了。他满怀热情,扶病为抗美援朝立了功勋的战士们画了六幅奔马,寄往朝鲜前线。”
这年9月26日,人民的艺术家徐悲鸿因病英年早逝,将自己所有的作品、收藏和一双儿女留给了爱妻廖静文。不久,廖静文作出了果断的决定:将徐悲鸿的全部作品和毕生的收藏捐献给国家,其中包括徐悲鸿送给她个人的画作。同时,她还将徐悲鸿以她的名义购买的东受禄街16号院捐出作为“徐悲鸿纪念馆”。廖静文认为“这不仅是对悲鸿最好的纪念,也是为了实现悲鸿生前的夙愿。”因为徐悲鸿生前曾不止一次地说过:我是人民的艺术家,我的作品和我的收藏都应该属于人民。1954年,在徐悲鸿逝世一周年的时日,以故居为基础的“徐悲鸿纪念馆”成立了,周恩来总理亲自题写了“悲鸿故居”的匾额。 记忆里,夏天的时候,整个院子笼罩在摇曳的树影花荫之下。每间展室虽然不大,但一侧有明亮的玻璃窗,院内的景色和徐悲鸿的画作相得益彰,感觉好极了。故居中陈列了徐悲鸿的国画、油画、素描等作品,还有他的美术活动资料及照片,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几幅大画,其中《田横五百士》、《奚我后》、《愚公移山》的画面强烈地吸引着我。后来我知道,《田横五百士》取材于《史记》,徐悲鸿选取了田横与五百壮士诀别的场面,田横面容肃穆地拱手向岛上的壮士们告别,他那双眼闪烁着凝重和坚毅的光芒,刻画了壮士们高风亮节的品格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奚我后》的画面描绘了一群穷苦的百姓在翘首瞭望远方,大地干裂,瘦弱的耕牛啃着树根。人们祈盼在暴虐的统治下得到解放,如同渴望大旱之年天空下雨一样。《愚公移山》描绘的是寓言故事。创作此画时正值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代,但见愚公白发长须,拄锄而立,开山者肌肉发达,挥锄叩石。画面气势逼人,以生动的形象和深刻的寓意,鼓舞人民对光明的追求和抗战必胜的信念。 我最喜爱徐悲鸿笔下的骏马,用笔粗犷,雄健奔放,那细长而矫健的马腿,飞舞的鬃和尾即描绘了马在驰骋中的速度,又使观者感受到了勇猛奋进的精神。那时,我临摹最多的是徐悲鸿的小幅素描,大概陈列在西侧的房间内,其中的《泰戈尔像》甚精彩,由此我临摹的时间也最长。我觉得,徐悲鸿的中国画融入了西方技法,而素描和油画则渗入了中国画的笔墨韵味,作品表现出了高度的技巧和民族特色。在这庭院的展室中,我获得了一次次艺术享受,从作品中渐渐体会出大艺术家的画品和人品。 1966年,京城因修建地铁,徐悲鸿故居被拆除,今日想来,实为憾事。 今日的纪念馆 1973年,在周恩来总理的关怀下,徐悲鸿纪念馆新馆开建,历时十载,于1983年正式向社会开放。新馆坐落于新街口北大街53号。我看到,这里是一座典雅的灰绿色二层楼房,徐悲鸿先生的大理石雕像矗立在楼前,他面容和蔼,以艺术家特有的气质和微笑迎接着每一位来者。 入内,有七个展厅,还复制了一间画室和起居室。依徐悲鸿生前原貌,陈列着他使用过的画笔、画板和颜料,前面是一把藤椅,画架上放着他最后一幅未竟之作《鲁迅与瞿秋白》,墙上悬挂着徐悲鸿书写的鲁迅语“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对联。徐悲鸿自奉清廉,一直保持着节俭朴素的生活作风和严谨刻苦的治学态度,这副对联也正是徐悲鸿一生的自我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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