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住西园子,与天坛近在咫尺。可那时,天坛只开西门,绕道从西门进入几乎是痴心妄想。面对高耸的外墙、花岗岩的墙基,只好望而却步。解放后,它增开了北门,外墙拆旧建新,往里仰望,豁亮了许多。从家仅走几分钟,就可北门入园,天坛成了我家的后花园。 不必说,上世纪五十年代跟大人逛坛里的城乡物资交流会,“六一”在斋宫环廊玩小木人踢球,到苹果园里锄草劳动;也不必说,六十年代露天剧场听“文革”报告;七八十年代“五一”、“国庆”游园会上看文艺演出……单说外坛迷人的自然风光、内坛气势恢弘的建筑就足以铭刻在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正上小学,外坛的野趣像磁石吸引着童真的我。坛墙把天坛分成内、外坛。外坛位于内坛的四周,坛墙下部包砌三层城砖、中部到顶部包砌两层城砖,房檐为平房式,两面探出,显得古老与厚重。我常常在北外坛玩耍,这里游人罕至,但我却兴趣盎然。春天,百草新发,处处苍翠,一片生机。夏天,树草繁荣,野花绽放,百鸟欢唱。秋天,虽草木枯黄,但仍不失刚刚过眼的丰盈。冬天,珠堆玉砌,树如玉树,草似银花。这里虽四季更替,周而复始,却总是那样幽静、安详,沐浴着淡然、心香。 一放暑假,就花5分钱买张月票,几乎天天和小伙伴们疯长在这里。逮蛐蛐、捉蚂蚱、粘知了……有时,天擦黑肚子饿了才想起回家。拎着装有各样“猎物”的竹皮暖壶套,喜出望外流连忘返。 在坛墙下,在草丛里,我蹑手蹑脚,静静地探寻着蛐蛐的叫声,听准之后,扒开瓦块土块,十之八九逃不脱我快捷的罩子。回到家中,放在罐里,伴着“嘟嘟”的鸣叫,外坛又踏入了我的梦乡。 在遍地的野草中,我目不转睛地搜寻着,那喜欢趴在绿草翠枝上的蚂蚱,虽然善跳善飞,可仍然被我迅疾的手抄住。用细线捆住脖子,轻轻一转,它便飞舞起来,后腿摩擦前翅还发出 “嗡嗡”的响声。 有时,我们顶着烈日,扛着竹竿,带着胶,去粘知了。那“知了知了”的鸣唱,既悦耳,又锻炼我们的眼力。纵使它骄傲地趴在树尖上,隐藏在密密麻麻的枝叶中,我也会十拿九稳“俘获”。偶有展翅奔逃的,只好“望飞兴叹”了! 雨后,是找蜗牛最佳的时候。潮湿的树干上,爬动着一只只蜗牛,只要用手轻轻一捏,便唾手可得。我凝视着,唱着“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 在这缤纷的原野,我看到过紫的牵牛花、黄的葵花、红的酸枣、小雨伞般的白蘑菇……我看到过彩蝶飞舞、状似镰刀的螳螂“虎视眈眈”、天牛摆动着长长的触角、关节灵活的磕头虫翻腹假死、成群的蜻蜓雨前结队低飞……有时还看到长虫、刺猬、马蜂窝……尽管常常被吓得胆战心惊,被荆棘草藜划得伤痕累累,可去外坛总是乐此不疲,在这里享受着童话般的快乐。 渐渐长大了,对内坛的情趣与日俱增,一次次追逐讲解员倾听介绍,以至成人后自己感受其建筑美的悦目,幽深静穆氛围的赏心。 渐渐才知道,天坛是圜丘坛和祈谷坛的合称,是明、清皇帝每年冬至、正月上辛日和孟夏到这儿祭天、祈谷和祈雨的地方。 那时,走到内坛的顶南头,虽然人迹冷清,但心旷神怡。圜丘是座圆形三层大理石平台。石台晶莹洁白,显得圣洁空灵。外绕两重围墙,内圆外方。出于好奇我和小伙伴们不知数了多少次每层环绕太极石墁嵌的扇形石板、每层环绕石栏镶的花纹栏板,而又次次眼花缭乱,无果而终。后来,讲解员阿姨告诉说,石板是1134块、栏板是216块。坛面、台阶、栏板的石板均为9或9的倍数,古代9是最大的“天数”,圜丘专用祭天,所以只用“天数”。我们不禁为前人设计的智慧和建造技能惊叹不绝。每次,我们还争先恐后地站到太极石上,轻声呼唤,听那仿佛是天籁之外传来的浑厚回声。后来,才知道这是四周栏板反射聚拢在天心石的强音。圜丘围栏较低,北眺,天树相接,远人近天,轴线景观尽入眼帘。 北进皇穹宇,我们顾不上看鎏金宝顶的殿堂,更顾不上看殿内供奉的“冥天上帝”的牌位,却总是去抢占东西配殿后面最好的位置面北而立,彼此“喂、喂”地通话。这是圆形的回音壁,我们一面挨墙说话,一面侧耳倾听。有时故意轻声细语,可依然真切清晰。每每到家又总炫耀:“今天,我去回音壁打‘电话’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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