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寺 未到长椿街,想象长椿街。 朦胧的细雨笼罩着北京,本以为这样的天气会让此行的目的地长椿街也笼罩上安静的气氛。但当我走出地铁站,走入长椿街,却发现这里是另一番天地。 1.长椿象来 长椿街,并未像它的名字一样体现出静谧祥和的气氛,毗邻闹市口,与菜市口隔街相望,也就不免沾染上一丝喧嚣。这,仅仅是我的最初印象。 踏入长椿街一路向南,现代都市的气息慢慢褪变,我的兴趣也被逐渐勾了起来。在街上遇到一位老奶奶,向她打听了一下,果然有故事。 原来,长椿街本叫做象来街。顾名思义,就是大象走来的地方。明清两代,泰国、缅甸进贡给中国的大象就是从这条街走进来的,人们也乐得来此看这稀罕玩意儿缓步徐行,“象来街”便由此而来。当憨厚可爱的大象缓步走过,那时准备一睹风采的人定会奔走相告,拖家带口地挤上前,那万人空巷的情景一定会让现在的许多明星都自愧不如。明弘治八年,又在宣武门内西南城根设立象房和演象所,驯养大象。于是人们再想看大象,便又多了一条途径。象房不完全封闭,有些人想在其他时间看到大象,便来到象房看驯象表演,能听到大象用鼻子发出来的模仿丝弦铜鼓等乐器的声音。只要象奴把钱收的差不多了,便会命令大象昂起鼻子发出声响来。然后再向众人摇鼻摆尾,以此致谢。 除此之外,众人再想看到大象的免费表演,就只能等到每年的六月初六了。在这一天,北京城的男女老少,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布衣平民,都会洗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猫、狗、驴、马都要到河里洗澡。而皇家御用的大象当然也不能例外。不过它们硕大的体形只能找个宽敞点儿的“澡堂”,于是便选在了西便门外的护城河里。 当象群被宫廷礼仪官引导着走向护城河洗浴时,河边早已经是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多是住在宣南地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有些还会租下傍岸的茶楼酒肆的窗口位置,在高处欣赏大象和人群的互动。有雅兴的文人墨客则泼墨挥毫,一幅诗画可能一挥而就。明代画家崔青蚓曾画洗象图,诗人吴梅村专门题诗记载其盛况:“京师风俗看洗象……道旁观者呼奇绝”。观看三伏洗象,在当时也算是人们的一大乐趣了。 然而到了清朝中期,由于南方战乱不断,大象难以进贡到京城,仪仗中便不再沿用大象。之后更是由于贪腐之风盛行,官员对驯养大象的经费层层克扣,由于境遇不断恶化,不少大象病饿而死,象来街,便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而如今,象来街更是更名为长椿街,连最后的一点能够记忆的东西也被逐渐抹平,只剩下老人们的口口相传:“象来街,曾经真的有象……” 2.古寺变“馆” 告别了象来街,穿入下斜街,一段红色的围墙出现在眼前。这不是什么深宫大院,而是“京师首刹”长椿寺,长椿街的名字由此而来。明万历年间,苦行僧归空和尚来北京,传说其道行深厚,“一再七日不食,日饮水数升”。迷信佛教的孝定皇太后就为其建了这座长椿寺。如今,寺庙格局仍在,门前的牌子标明:“宣南文化博物馆”。 进入具有400年历史的长椿寺。没有佛寺的严肃感,有的只是一间间形似佛堂的屋子。进门左手处,先见一个葡萄架。美国作家梭罗描绘瓦尔登湖上的小亭子,“最适合款待云游至此的神仙”。我想这葡萄藤所结出的一串串透明的浆果,很容易让游客联想到那些佛徒诵经时的念珠,只不过这些甜蜜的果实比经咒更加实在。院中,未见佛陀,只见一双休息的母女。女孩端坐在石凳上,就着石桌写作业;母亲则在一旁做自己的手工活,过一会儿,又帮女儿梳起了头发。再往里看,寺庙深处,一个小男孩在妈妈的指导下画起了佛堂,一笔一划甚是认真。我不禁内心触动:这样一幅幅生动而朝气的图景,怎会逊色于仙佛们在此畅谈? 可这长椿寺如何从“神坛”演变成“公园”?经过进一步了解,疑惑终于解开。解放后,长椿寺成了一百多户人家的大杂院,据说红卫兵曾经要捣毁一座一丈多高的玲珑渗金多宝佛铜塔,文物局来人劝阻后将佛塔移走保护起来,后辗转存于万寿寺。2002年拆迁整治,腾空修缮了三年左右,基本恢复了古寺原貌,于2005年对外开放。这里已然成为一方文化宝地,主要是介绍宣南文化起源和发展的一些文物和图片展览。 难得一睹宣南文化的真容,于是参观这座博物馆就成为一种享受。展览分为几大板块,共计8个展厅:“悠悠宣南”、“宣南士乡”、“英烈足迹”、“梨园胜景”、“城南乐园”、“百年兴商”、“民族团结”、“宣南文化保护开发成果”等。 在此,历史通过实物呈现眼前,让我们重温那段救国图存的艰辛岁月。康梁变法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但是公车上书的激越、引颈受戮的慷慨依然使人动容。京城因有谭嗣同这样的俊杰而豪迈,宣南因有菜市口的行刑而扬名。且听如此志士心声:“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万难在始,尤难在终。始于谭嗣同的为昌盛吾国而献身的心志、义举,只有由后来人承继,这份国士情怀与作为不可断裂。 另有轻松一些的展览内容,给人留下有趣印象的要算是“城南乐园”了。这里是民间艺术和民俗文化的极致,是宣南文化贴近生活的表达。相传农历每月逢三,在长椿街都土地庙会,百货罗列,顾客摩肩接踵。《燕京竹枝词·土地庙》有诗云:“柳斗荆筐庙市陈,鸽市花厂点缀新。绫罗布衣皆出卖,往来皆是购物人。”清代,该庙会为京城五大庙会之一。民国年间,宗教祭祀香火断绝,庙会演变为纯粹的商业集市。而如今,土地庙消失不见,城南乐园也不见了踪影。 3.报国寺“市” 提到宣南文化,很多人可能会一下想到琉璃厂,不过要是和报国寺比起来,琉璃厂可只能算是个“后生晚辈”了。 沿着长椿街一路向南,在西侧有一人声鼎沸之处,这里便是报国寺。报国寺始建于辽代,最初规模不大。多亏明朝成化年间(1465-1487年),“国舅爷”周太后的弟弟周吉祥看破红尘要立志出家当和尚,皇家为了不委屈这位国舅爷,出钱扩建修缮一番,才有了现在的宏阔。到了明末清初,这里俨然成为京城最著名的书市,留下不少文人墨客雅游的传奇佳话。其中,比较知名的便是明末清初的著名思想家顾炎武。他于清顺治十五年来京后便一头扎进寺庙,当然不是为了做和尚,而是依托此地书市,潜心著述,《日知录》流传至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豪语震撼后人。在他故去后,有人还在他居住的小院修建起了顾亭林祠,以供后人纪念。 今天的报国寺以文物市场闻名,这就是说,整座寺院就是一个市场。日当正午,游人的热情依然高涨,而摊贩们也正是买卖兴隆。寺内的台阶上、大榕树下、走廊里,所有凉快的地方,都有人留恋于摆满各种古物珍玩的摊位,不必做收藏家,但凭对历史感兴趣,就能在此找到乐子。 眼瞅着一群人围在一起,我想定是有什么新鲜玩意。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凑到了跟前,原来是一个老爷子在卖字。八十岁的老爷子一袭长衣,全身除了脸和手都是白的,就一双老布鞋是黑的。老爷子人很爽快,价钱合适就卖。我在那翻着,一幅“万象更新”突然跳入眼界。我不是行家,只是单纯喜欢这四个字的气韵:饱满,充满朝气,似乎从此四字开始,春归大地。 如今,在宣南,唐朝的胜迹只余下一座简易的石碑,金中都也只剩下一个鱼藻池(即原宣武区的青年湖),明清的建筑在大规模的房屋改造中日益减少,这块曾经人才蔚起、俊采星驰的宝地,如今也正是“万象更新”的时日:多年来区域内的文化遗存不断得到修复和保护,不断还有新的遗迹被开发,从宣南文化博物馆到阅微草堂的修缮,宣南文化已不再仅仅是《北京大百科全书》中的一个词条。 长椿街一行从“象来街”出发,最终回归到万象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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