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门……

　　王鹏 绘图 
 

　　箭楼 
 

　　修缮后的前门大街 
 
 

　　大观楼 
 
   “我爷爷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哼起这首《前门情思大碗茶》，曲调里蕴含着浓浓的京味。夏阳明艳，气温渐升，要是在前门来上一碗大碗茶真是清凉又惬意。说起前门，它既是老北京的标志，又藏着北京人独特的回忆。

  一

  前门——五百年沧桑收眼底

  走出地铁前门站，面前就是一派热闹景象。马路两侧，红绿相映，往来行人，乐而忘倦。前门，位于北京城南北中轴线上，北起天安门广场南缘，南至前门大街。它的身世可追溯到元代。元世祖忽必烈营建大都城，辟11门，丽正门是南边的正门。永乐十七年（1419年），明成祖朱棣移建南城垣，丽正门随之迁到今正阳门的位置，正统元年（1436年）改名正阳门。正阳门也是老北京“京师九门”之一，连接皇城内外的气脉。当时，无论是皇帝和官员出城，还是百姓进城、读书人赶考、官员办事都要由此通过，地位之重，无可比拟。之所以称为“前门”，是因为它位于紫禁城的正前方。它也是目前北京城内唯一保存较完整的城门。

  正阳门集正阳门城楼、箭楼、瓮城为一体，再算上护城河上的正阳桥，就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古代防御性建筑体系。城楼、箭楼规模宏丽，形制高大。瓮城位于城楼和箭楼之间，南北长108米，东西宽88米，内有空场，可以屯兵，四向均有门，气势雄浑。

  如今，瓮城在哪儿呢？

  1905年，德国人罗斯凯格尔受清政府委托改建箭楼，瓮城月墙及东西闸门被拆除。地铁口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当年瓮城的中心。

  顺着厚实的城墙和内部的回廊拾级而上，正阳门城楼的丰姿逐渐变得真切：城楼高42米，宽36.7米，深16.5米，是北京所有城门中最高大的一座。城楼1991年开始对游人开放，北京民俗展览馆分两层，主题是“历史上的北京”，展示内容有“京师九门”和北京的风土人情。

  从城楼下穿过，门洞寂然。“咦？这路面怎么不平呀！”粗心的我险些绊了一跤。地面上一块古铜色的雕饰，花纹微微凸起，“中国公路零公里点……”心里默念着地上的铭文，只见雕饰四面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用来表征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老人说，在古代就是以这里为基点，测算各地到京城的距离。

  沿着旧时的瓮城往南走，没出几十米，一座砖砌堡垒式的城楼映入眼帘，这便是前门的箭楼。“姑娘要买老北京布鞋吗？”箭楼前摆摊的大妈招呼我。“不买，谢谢您啦！要登箭楼，怎么走呀？”没做成生意，大妈却一点不计较，微微一笑，“你一个人可上不去，现在只卖团体票，要提前预约呢！”

  登不上去我就好生仰望一番吧！

  箭楼被视为老北京的象征，始建于明正统四年（1439年），为的是加强京师的防御能力。它一共四层，重檐歇山顶、灰筒瓦绿琉璃剪边。东、南、西三面开有箭窗，一共94个，排列有序，鹰眼一般，咄咄逼人，仿佛随时准备面对来犯之敌。民国时期，此楼又采纳了德国设计元素，在箭窗上增加了白色欧式浮雕贴，护栏装饰仿汉白玉石料，使灰色建筑主体多了一分生气。

  五百多年来，箭楼饱经风霜，几毁几修。它分别于清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两度失火被毁。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焚毁箭楼。此后，又经历了多次修缮。1915年改建后，成为北京人的游览场所。这里曾是国货陈列所，上世纪30年代增设电影院。1949年魏喜奎等艺人在箭楼演出，同年2月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此举行盛大的入城式……箭楼处变不惊，静观沧海桑田，历史的细节凝结在每一块青砖之上，沉淀在骨子里。

  二

  天街——八百米街市忆繁华

  离开前门楼子，往南踱着步子。风里多了几分市井的气息，每往前一点，好像就更接近温暖亲切的百姓生活。上世纪30年代，李健吾先生曾在文章写道：“繁华平广的前门大街就从正阳门开始，笔直向南，好像通到中国的心脏。”

  箭楼、城楼，凤冠霞帔，迎出前门大街这位美人儿。前门大街形成于明代正统初年，距今已有500余年的历史。明代至民国皆称正阳门大街，民众俗称前门大街，1965年正式定名前门大街。

  明朝时，前门大街很宽，街道中间的甬路，是皇帝去天坛祀天的“御道”，是北京建筑文化、商贾文化、梨园文化、会馆文化，民俗文化的汇聚之地，以繁盛闻名天下。因此，前门大街素有“天街”的美称。乾隆皇帝曾吟诗“六龙迎春驭，百辟同钦祈。丽日和风调玉律，彩蟠花胜耀天街”。

  皇帝每年莅临，都要黄土铺路，年深日久，甬路便高于两侧。孔尚任就曾歌咏到“前门辇路黄沙软”。沿着甬路，老百姓就开始“搭棚为肆”。于是，屋舍相邻，在街两侧渐渐形成胡同。后来，甬路改石路，形成新的商业区，也打破了元代“前朝后市”的定制。

  走着走着，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古色古香的五牌楼吗？“正阳桥”居中刻在牌楼上方，它也算是前门大街标志性的门脸了吧。手机上显示，从箭楼到珠市口，街道不过区区800余米。难道这就是以往“盛世天街”的全貌吗？

  原来，广义上的前门大街，指的可不仅是南北向孤零零的一条街。以前门大街为轴心，加上东西的打磨厂、西河沿、鲜鱼口和大栅栏四条街，都是前门大街的“领地”。这一区域并行齐整，状似矩形，颇有阵势。那时，街巷分工明确，规模各异，历经变迁和岁月的筛选。

  “五色迷离眼欲盲，万方货物列纵横。举头天不分晴晦，路窄人皆接踵行。”此诗用来形容前门大街曾经的商业繁华，一点不为过。自从明朝扩建了外城，这里便寸土寸金，商贾云集。到了清朝末年，前门大街还有了夜市。

  “铛铛铛……铛铛铛……”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铜铃声。愣神间，一辆复古样式的有轨电车沿着大街中央朝前驶去。浅灰色的车顶、乳白色的车厢、仿木质的车底，那是老北京人熟悉的“铛铛车”，因要靠脚踏铜铃发出“铛铛”声提醒路人而得名。

  “我开的这辆是‘前门一号’，还有一辆叫‘前门二号’。”司机聊起“铛铛车”像说起自家孩子一般。“1966年以后北京就见不着有轨电车啦！这车是2008年奥运前运来的，跟以前还是不太一样的。”过去，“铛铛车”的四周是敞开的，现在车窗上都安上了玻璃。这个长12米，宽2.3米，高3.7米的大家伙有33个坐席，目前停靠前门和珠市口两站，收费20元。如有闲暇，登上电车，花上不到10分钟就穿行了前门大街，看热热闹闹的商铺，观络绎不绝的行人，也许别有一番滋味。

  《庚子纪事》一书中曾这样描写前门：“凡天下各国，中华各省金银珠宝古玩玉器、绸缎估衣、钟表玩物、饭庄饭馆、烟馆戏园，无不毕集其中。”彼时，人们在这里购物、散步、聊天、逛街，遇到熟人点点头，驻驻足，寒暄数句，或是去茶室小啜、书场小坐。其中，映射出的是慢节奏的、稳定的人文情趣，商业氛围与市井文化和谐交融。  

  脚步丈量着旧时的“御道”，街心白石材质光洁透亮。据说，这白石御道和旁边的青石路面的石材全部取自房山大石窝，是老北京的“原汁原味”。大街两侧的布置也很怀旧，拨浪鼓、鸟笼子……老北京百姓手中的玩物，被放大了几十倍，变成了照明设备。垃圾桶则巧妙地借用了拴马石、门墩的形象，路边的花钵被设计成圆鼓形和铜制太平缸两种。

  “里面儿走哎，活鲜——鲤鱼，硬面——饽饽……”吆喝声传来，字正腔圆，余音绕梁，婉转中含着穿透力。一位身着长褂的老先生，头戴黑色小帽，笑盈盈地站在店门前。如果给他手中添上一副响器，加上花腔、滑腔和韵味，说不定就是一出曲调优美、诙谐耐听的戏呢！

  三

  戏院——

  一世纪电影续情缘

  香甜的味道从前面飘来，街边一小摊在卖冰糖葫芦，晶莹的糖衣裹着新鲜的山楂，显得格外诱人。掏钱买了一串，摊主说我要找的大观楼就在大栅栏深处。

  巷子里的店家真不少，鳞次栉比，商品种类齐全，不禁眼花缭乱，险些忘了来意。不知不觉，大观楼已经到了。醒目的匾额，中国电影之父任庆泰的雕像，仿佛都在讲述这家影院的重要地位。我急忙登上台阶，快步走进店里，这里可珍藏着老北京电影文化最初的记忆呀！电影院的原址曾是戏院——广和楼、大观楼、广德楼等都是清朝末年著名的戏院。戏院在清朝多叫茶园，大观楼最早便被称作“大亨轩茶戏院”。那时，听戏光收茶资不卖戏票。1902年，任庆泰收购了“大亨轩”进行改建，变成综合性商场和娱乐场，并将它命名为“大观楼”，成为当时人们游乐的好去处。1903年，大观楼开始放映外国电影，并在《京话日报》上刊登广告，进行宣传。

  1905年秋，位于北京琉璃厂土地祠的丰泰照相馆，摄制了京剧《定军山》中部分片段的纪录影片。大观楼是《定军山》的首映地，也标志着中国电影的正式诞生。任庆泰先生作为拍摄、放映的组织者，选择了京剧的艺术形式，著名演员谭鑫培，选择了代表性的武打片段，“说明他呀，特别有商业眼光，也很早就意识到了无声电影的功能。”说起任庆泰，这里的工作人员很是自豪。

  大观楼店内的布置风格古朴、典雅，往里面走几步，一段长廊沿着墙体延伸开来，蜿蜒曲折，廊内设有藤椅、茶几，墙面上悬挂有展板，漫步长廊，好像也回顾了中国电影的百年历程，流年似水，沧桑变幻。

  1942年大观楼翻建，1956年又积极响应公私合营的号召。60年代，彩色故事片开始在影院放映，一部《魔术师的奇遇》连放四年，场场爆满。解放后，著名相声演员罗荣寿、高凤山，著名演员魏喜奎都曾是大观楼舞台上的常客，一时间风光无两。

  斗转星移，岁月不居，百余年过去，这里的银幕始终高悬，银幕上的电光始终不灭，犹如京味绵延不断，余香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