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小寒年味浓

    小寒是冬季六节气中的第五个，也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倒数第二。至此，二十四节气即将轮回一遍，旧的一年已近尾声，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如今，每到岁末年初，各单位都要做总结，个人也是。每届此时，人们都会说，感谢领导、感谢同事之类的话。其实，这不是谦辞，更不算套话。因为要办成事离不开外部环境的配合，内外有机结合才能成功。
    早先，大部分人没单位，那么用不用总结个人、单位情况了呢？也用，只是形式不一样而已。
    今年小寒节气到来的次日，就进入了农历的十二月，也就是最后一个月。传统上管这个月又叫腊月。什么意思呢？
这里的“腊”专指腊肉，经过加工的肉食。对于古代人来说，腊肉很宝贵。因为那时没超市、没集市，人们往往自产自食。家畜养了一年，这时被加工成耐储存的腊肉，以供一家人吃一年。
可想而知它的珍贵。
    然古人在一年即将结束之际，不是只想着自己去享乐，而是拿出一些来，作为贡品祭祀天地、祖先，以及各位人造神。因为要祭祀的对象太多，以至于要持续差不多一个月，所以农历的十二月才被称为“腊月”。
    在古人的心中，我们身边充满了神灵、天地、山川、江河…甚至居家过日子接触到的厨房有灶神，水井有井神，床铺有床神，厕所还有厕神，神灵无处不在。
    有人说，这不是迷信吗？其实未必。因为在古人的观念中，任何万物都有其主宰（就是今天说的客观规律）。人在他的面前表示尊敬、感恩（也就是尊重规律），才能获得他的庇佑（办成事），否则就可能失败。
    可见这里的尊敬感恩，包含了认识规律，尊重规律，按规律办事的心理诉求。而这种尊敬和感恩越真诚（对规律认识的越清，越尊重规律），才越有可能成功。
    祭祀，就是对尊敬和感恩最诚恳、真挚的表达。祭祀的仪式感很强，每一项内容，每一件摆设都有其特定的内容，唯恐有一项不合规，让这份真诚打了折扣。
    可能这就是古人对祭祀特别重视，当成国家头等大事的原因吧。
    古人在腊月里，不光忙着用腊肉去祭祀上至天苍，下至黄鼠狼，刺猬等居家保护神，而且还要忙另一件大事——熬腊八粥。
俗话说，“送信的腊八粥”，什么信儿？另一首歌谣的头一句唱道：“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所以送的是“过年啦！”的信儿。
为什么腊八粥是送过年的信儿的？有一种说法，是把家里剩下的大米、杂粮、豆类都收集到一块，熬成粥，然后供一家人享用，以便来年吃新粮——您瞧，这是不是有点辞旧迎新的意思？
    按照佛教的说法，庙里喝腊八粥是为了纪念佛祖。所以熬好的第一锅粥要供佛。同时，庙里还会开门舍粥，向凡俗的人们奉送，借此弘扬佛法。这当中敬神的意思已十分清晰。
    在民间，家里熬好的腊八粥先要敬祖先。从锅里盛出的第一碗粥摆在祖先的牌位前，再配上蜜供、水果、菜肴，甚为隆重。
    端粥时还要默默地念叨着感谢祖先的话，请祖先享用。然后才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同享用。
    这时，主妇还会端上粥碗，到院子里的邻居家送，感谢大家一年的照顾，还要祝福一家人。
已年界九十的李钟秀老人，儿时住在东四附近。她清晰的记得，母亲让她端上腊八粥，到院里给桃树、梨树、苹果树上抹一抹，好像也给它们粥吃。
    “树没有嘴，怎么吃腊八粥啊？”幼小的她不解地问道。
     妈妈反问道：“它们结的桃、梨、苹果，你吃没吃呀？”
    见她点头，妈妈又说道：“吃了它们的果子就应该感谢他们。”
    母亲的教悔让李钟秀老人记了一辈子。因为后来的人生让她体会到，感恩别人会让自己心里踏实。
    心理学研究表明，经常说谢谢的人，往往心里都充满愉悦，而且心地善良。其实中国古人早已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有了“每行吉祥事，常生欢喜心”的说法。
    在农村，熬好的腊八粥还会用于喂牲口，拉犁的牛，拉车的马，磨面的驴。甚至连家里养的鸡、小猫小狗也要喂到，感谢它们叫早、看家、抓老鼠。
    正是因为对该感谢的对象都已一一感谢一通，所以完成了过年的第一项工作——辞旧。这一工作还让我们心里踏实，营造了良好的人文环境，也为迎接新的一年做好了准备。
    话又说回来，对于广大的平民百姓来说，这里讲到的一些道理，他们未必知晓。而是一年又一年这样传下来的，只是跟着做而已。传承文化，与其说自觉，不如说盲从，因为从先辈就是这么传下来的。他们倾心的，还是腊八粥本身的香甜。
    腊八粥未必就一定是八种原料，也可能多，也可能少，根据每家的经济条件，口味爱好而定。一度还说，腊八粥的原料由三部分组成：
首先是米类，大致包括大米、小米、高粱米、江米、大麦、薏仁米等；
其次是豆类，有红豇豆、云豆、杂豆、豌豆、绿豆；
    最后是干果，这是一大类，内容丰富。如红枣、莲子、栗子、核桃、花生、榛子、松子、杏仁、瓜子、葡萄干、菱角、芡实、百合等。
    讲究的，还会在熬熟出锅之际，撒上粥果，即各种果脯，像绿的青梅，白的桃脯，黄的杏，苹果，红的蜜枣等，色泽明亮，内容丰富，营养价值高，深受人们的普遍欢迎。
王府喝腊八粥，还会配上几样粥菜，有鸡丝炒甜酱黄瓜，鸡丁炒粥果（核桃仁、杏仁、花生仁、葡萄干），肉丁炒棒子酱，香菇炒面筋。还有几样点心：猪肉干菜包子、枣泥方脯、火腿烧饼、玫瑰黄糕，俨然一桌小型宴会了。
    腊八粥并不一定只在腊八之际喝，正像儿歌唱的“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因为此时已经进入三九，一年中最冷的季节到来了。所以，营养丰富，温腴、甜润的腊八粥有利于抵御严寒，为来年开春的升发打下基础。

作者：高巍
北京民俗学会会长、北京民间文艺家协会民俗工作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学研究基地特聘研究员、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文员会委员。长期从事民俗、特别是节日习俗的研究。著有《北京民俗史话》《北京民俗文化史》《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漫话北京城》《四合院》（荣获2004年中国民间文艺“山花奖”）《燕京八景》《幡鼓齐动十三档》《京城旧影》等多部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