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四牌楼”的时光密码

崇雍大街整体提升后，如今的东四路口一带古今交汇：路口东，明代的大慈延福宫正做着百年来最重要的修复；路口西，隆福寺又重新“火”了起来；路口北，两座百年商铺小楼依然对望守护着旧日的大街跨度；路口南，清代著名的合芳楼饽饽铺露出了真容，四大恒的金融气脉也蓄势待发。

1930年代末东四路口上色照片，向西北方拍摄。

东四，因明代竖于十字路口的四座牌楼而得名，时称东四牌楼。牌楼的源头，本与封闭“城”和“坊”的门户相关。后来，店铺在大道两侧竖起算作“街”，封闭的

1925年，东四路口“大市街”牌楼已铺设电车轨道，两座牌楼都做了临时扶持，1927年才得以修缮。

1931-1934年间，东四“履仁”牌楼下压路机通过。此时牌楼还未改建，1935年改建成混凝土结构无戗式牌楼，各间跨度和立柱高度相应增加，牌楼原有的柱冠、匾额等依旧利用。

东四牌楼是街牌楼，所在则是明清规划的东大市。这四座牌楼中，南北两座的匾额为“大市街”，东西则不同，东曰“履仁”，西曰“行义”。由此可见，“大市街”是这条南北大街正式的名称，但这一命名更像一个规划定位，虽然匾额挂了几百年，但从老北京口中绝难听到，人们更愿用牌楼来命名——东四牌楼南大街、北大街，约定俗成，最终成了定称。

1917年，东四路口“大市街”牌楼

昔日京城少东西通衢，东西城沿中轴线的两条副线，分别配置了东四、西四两处大市，无形中对皇城形成烘托之势。东四牌楼地处通衢津要，人流物资源源不断汇集于此，车如流水马如龙，正是商业街的首选。

1931年，东四北大街东侧，东四二条和头条之间的店铺，左侧店铺就是如今二条南侧的精时钟表店。

1931年隆福寺山门前打着双语招牌的镶牙铺

1931年，东四北大街东侧，东四二条和头条之间的店铺。

当年的东四牌楼一带，不仅店铺林立，百货齐全，还有京城金融巨头“四大恒”汇聚于此。四大恒之首“恒利”的第四代董文申先生曾撰文称，四家皆做各大官宦富户的存放款业务，且“恒和”是专司，“恒利”“恒源”又做放当商款，“恒兴”则主对各大商号。

庚子年联军烧杀抢掠，四大恒损失惨重，其他三家均告歇业，恒利却“刨炕掘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在东四西北角设了个兑付门脸，尽管四大恒银根不存，仍以客户手中票据为凭。董家变卖首饰、典当京津房产，将这“只出不进”的兑付店面，维持多年。盛极百余年的四大恒消失了，但在倒下前仍伤痕累累地坚持履行了承诺：保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兑付。

隆福寺慈天广覆殿

热闹非凡隆福寺庙市

同样大名鼎鼎的，还有东四西的隆福寺。东四牌楼，大市周边，曾有马市、驴市，但最繁盛的还得是隆福寺庙市。隆福寺乃京城名刹，和护国寺并称东西两庙，明景泰三年敕建，雍正元年重修，由于香火已不如前朝，遂开办庙会，于乾隆时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常设大庙会。直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隆福寺的繁华依然让人印象深刻，足见这里厚重的商业底蕴。

1936年3月拍摄的隆福寺万善正觉殿

隆福寺是真正的巨刹，整整八进，中轴分布着九座殿宇，且大殿为京城寺庙中首屈一指的七开间重檐庑殿顶。可惜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一场大火，烧毁了天王殿、大雄宝殿（慈天广覆殿）、大悲殿、轮藏殿、地藏殿、圆通殿和钟楼，以及僧房三十四间，穿堂门二座。剩下的建筑，又倔强地矗立了七十余载。如今，它的万善正觉殿和毗卢殿藻井迁到了先农坛，西碑亭为中央党校六合亭，明清两座六米六的御碑，现存五塔寺石刻博物馆。

1946年，东四路口的“履仁”牌楼和“大市街”北牌楼

而东四牌楼自1954年消失后，几十年间，古老的称谓也在悄悄改变。“东四-牌楼”还是“东-四牌楼”？地道的老北京自然明了，是“东-四牌楼”，因为牌楼有四座，而且还有“西-四牌楼”。如今这些早已简化为东四、西四，“四牌楼”的称呼已成了老北京的乡愁。

1920年代，东四路口东，朝阳门大街路南的永安堂药庄。

1901年的合芳楼。位于今东四南大街108号，曾是清末北京城最著名的饽饽铺之一。此次崇雍大街提升中，经比对老照片，最终确认是合芳楼旧址，并进行了保护性修缮。

1931年，东四北大街路东的广顺公蜡行门前，远处的小楼位于大街西侧，至今依然存在，正对另一座老店铺（东四二条南侧精时钟表店）。

所幸的是，东四南北大街依然店铺林立，隆福寺再现繁华气象，甚至同故宫、王府井形成了一个金三角。在如今的东四路口，老北京的绵长气韵仍依稀可辨。昔日鲜活的记忆，在新的时光里若隐若现，而崇雍大街，这条中轴迤东的古老大市商街，也正在向时光的更远处伸展。

文字| 李哲 

供图|李哲、罗少东、韩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