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璋的空间分布之谜——上古中国一统华夏之利器

前言

    在中国考古出土文物中，从名称和起源、形制与用途、空间分布地点、出现和消失来看，以牙璋最为奇特，可以概括为：牙璋名称与起源之谜，牙璋形制与用途之谜，牙璋空间分布之谜，牙璋出现时代与消失之谜。

    先说分布，目前中国境内发现的玉牙璋据说不下于四百余件，主要分布在中原、陕北、山东、成都、江汉和岭南等地区。时代自龙山时代早期，跨越夏时代至商周时期。但哪里是牙璋的起源地，至今学术界仍众说纷纭，目前大致有三个说法，山东龙山，陕西石峁及中原地区。

    在空间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其分布地域之广几乎覆盖了现今的中国版图，但又不是随意分布的，似乎也不是沿着某条路线逐渐传播的，但将相距遥远近1800公里的中华文明重要遗址都联系起来了。

二里头遗址出土牙璋

    在时间上，其大约从4600多年前到2550年前密集出现，即从龙山文化延续到夏商周，与中华文明起源几乎同步。可是非常奇怪的是，牙璋经过2000年的发展，突然神秘消失了。之后又过去了2000多年，直到晚清作为出土文物方才进入金石家法眼，清末民初开始受到国内外收藏家的关注。

    再说器型形制，牙璋似刀非刀、似叉非叉，既不周正，也不圆顺，作为匕首很不趁手，当作祭品很难说精致和高贵。所以在牙璋的用途方面至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甚至曾经被作为伪造的玉器赝品对待。近年来三星堆考古引发了巨大轰动，三星堆也是牙璋重要出土地点，研究牙璋的文章也不少了，也有一些卓见，但大部分只是猎奇或惊奇而已。直到今日，还没有关于牙璋起源和使用方法的令人信服的确切说法。

    经笔者考证研究，在此特提出如下初步结论：

   1）牙璋本源为4200年前上古尧舜时代和夏代的观象授时量天尺，一种天文大地测量仪器，并可能利用了小孔成像原理，是中国最早的天文科学。

    2）同步考证王、玉、珏古文字的本源为在牙（玉）璋上刻记信息；氐、氏字根为使用牙璋进行观测活动。

    3）牙璋与《尚书·尧典》中“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有着直接关系，目前看来完全符合羲和四出观象的使命，特体现了“二至四维”观象授时体系，这是4000多年前真实发生的一次伟大事件。

    4）牙璋的考古出土分布规律不仅表现为尧命羲和观象授时范围，还是一次持续多年的天下一统的政治军事行动。

    5）牙璋的分布规律隐含着上古时期华夏大地观象授时体系的重大变化，导致北极崇拜观念的建立，并成为远古主要神话故事的渊源。

    6）石峁遗址、三星堆遗址的湮没与牙璋的销声匿迹同步，都是被古人主动或被动的放弃和废弃行为。

一、牙璋的名称与形态特征

 

    牙璋可能是玉璋的一种，人们一般认为其创制于新石器时代晚期。玉璋的用途如《周礼 .春官》：“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璋邸射，以祀山川。”“牙璋，以起军旅，以治兵守。”《说文解字》释璋：“璋，剡上为圭，半圭为璋。”看来牙璋与玉璋或玉圭都有关系。牙璋一词见于《周礼·考工记》：“牙璋、中璋七寸，射二寸，厚寸，以起军旅，以治兵守”。“大璋、中璋九寸，边璋七寸。射四寸，天子以巡守。”常见的牙璋材质多为玉、石器，少数为骨、铜器。

    清末吴大澂先生依据《周礼·春官》和《考工记》等文献，才首次将其定名为牙璋：“首似刀两旁无刃……独有旁出之牙，故曰牙璋”。近来有些学者认为牙璋为玄圭。（闻广和孙庆伟）但是因其失传既久，牙璋仅为近代命名，是否归为玉璋，是否就是古代文献中所记“牙璋”，均难以确论。

    本文关乎牙璋的形制与功用均据出土文物报告等文献分析推测，给出合理的解释。

    牙璋形态为扁平长条形，状似短刀，器身分为“射、身、扉牙、柄”四部分，其用为立。射为上端部，最宽最薄，呈凹形两尖状，一高一低，似有刃。有些仅为一斜边（刃），有些如三星堆出土的呈V形叉状，内缘弧形。居中的器身上宽下窄，稍有收腰。下部为柄（邸），竖向稍直，底边略有倾斜，最窄较厚。在柄、身相接处，两侧边缘雕刻有突出其外的扉牙（鉏牙），扉牙之间为阑面，所占宽度（含扉牙）接近射部宽度，有的在阑面上阴刻有横向平行阑线，多者10几条。扉牙少则一齿，成为身与柄的分界，多则4至7、8齿，上下两端的扉牙比较大，中间呈为一列，两侧基本对称，但不完全处于水平，阑线多倾斜一个小角度。有多扉牙的阑部高度接近或小于其宽度。阑部正中，多数靠下，钻有一细小圆孔（圆穿）。

    通过三星堆握持牙璋人物坐像，可看出牙璋射部为上、柄部可以把持。但几乎所有牙璋均无法自立和侧立，亦无可凭借的垂线和水平线。牙璋整体上缺少刻绘装饰，有学者认为阑牙模拟龙蛇，下部装柄，其形意颇为牵强。射部凹形可为刃，似刀铲，但不全尖锐，其为刀刃难以断言。长条薄片状牙璋容易折断，两侧阑牙和射部两尖最容易折损。石峁牙璋就非常薄，个别尺度超大。

牙璋各部尺寸估测示意图

    笔者分析若作为军事、王权和祭祀用品，绝大多数牙璋缺少足够鲜明的信息表示，虽神秘但不神圣。由此可以判断牙璋的早期形制是以某种独特的使用功用为首要，装饰和艺术性极度欠缺。后期可能作过神物，或被模仿，但终被放弃。

二、牙璋出土地区空间分布特点

    

    从牙璋出土地点的分布图上可以看到若以河南洛阳二里头遗址为中心，大致分为下述东北、东南、西北、西南、中原等5到7个方位圈，此外还有一些零星分布，反映出五千年前的中华地理一统关系。

牙璋出土地点大地空间方位关系图

    1）东北地区（简称海岱），最早的牙璋起源时间估计在距今4600-4300年前，地点在山东海岱文化圈。山东境内有四个地点（沂南罗圈峪、临沂大范庄、海阳司马台、五莲上万家沟）出土七件牙璋，石、玉参半，形制最为古老。

    2）西北地区（简称石峁），石峁遗址距今4300年至4000年（毁弃），出土的牙璋时间也很早，早于二里头遗址，且数量众多，其器型体现了从简单到复杂发展的过渡阶段，遗憾的是全为征集品，但数量众多，准确年代难以确定。

    3）西南地区（简称巴蜀），三星堆遗址距今4800年至3100年（毁弃），在一号祭祀坑出土牙璋40件，二号祭祀坑出土牙璋17件，时间晚于二里头遗址。

    4）中原地区（简称中原），集中出土于河南洛阳偃师二里头遗址及周边辐射地区，距今3800至3500年，包括巩义花地嘴、郑州南郊杨庄、新郑望京楼等地。目前考古发掘及研究大致确认二里头为夏王朝后期都城的可能性最大，牙璋可能是夏王朝的核心礼器。

    5）南方地区，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的福建、广东、香港和广西地区（简称岭南），还有越南河内地区（简称交趾），距今介于3800年至3050年。

    有学者将石峁、中原、海岱、巴蜀地区出土的牙璋典型器放在一起比较，按器型、制作工艺、材质和时代背景分析，推测牙璋的发生发展顺序为：海岱牙璋（大汶口文化晚期龙山文化早期）→石峁牙璋（龙山文化时期）→中原牙璋（龙山文化晚期，夏时代，早商时期）→巴蜀牙璋（巴蜀三星堆、金沙遗址，商时期，西周时期）。（朱乃诚）是否如此顺序值得商榷。

三、牙璋的空间分布暗合《尧典》观象授时安排

    仔细观察牙璋的分布图，似乎暗合《尚书·尧典》的安排，兹全文录下：“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为，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鹬毛。帝曰：咨！汝羲暨和。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岁。允厘百工，庶绩咸熙。”

    从文中可以看到羲和是尧帝的天文官，主管天象观测和历法制定；其下还有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位天文台长，统称羲和，他们分别被委派到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负责测定二分二至时间、回归年长度等，以帮助准确制定历法。

    那么，羲和们所去的四方具体是哪里呢？根据牙璋分布图，我们可以推测羲仲所至阳谷即海岱，羲叔所至南交即岭南和交趾，和仲所至昧谷即巴蜀，和叔所至幽都即北京燕山或河北赤峰地区。这里只有北京燕山和赤峰尚未发现牙璋，以待考古证实。至于上述分布似乎不是正东西、正南北四方，本文将后续做出探讨说明。

四、二至测量的背后是晨昏线

    正是因为对二至的敏感，也只有二至时太阳的运动在跨区域的大地理空间、鲜明的季节性（物候）和周期性天象变化这三个方面显现出巨大差异的现象，使得进入农耕时代的先民们一定要认真研究其背后的因果逻辑和神秘的支配力量。这样，本文推测在早期文明中，二至日出日没的方位比之东西南北方位都要重要，这也是受到太阳神崇拜的影响，使得人类首先精准测定的方位不是东西南北，而是二至日出日没地点，可以大致名其为二至四维方位。请看牙璋分布图。

以二里头遗址为中心的牙璋分布天文大地坐标关系图

    1）以中原二里头为中心，自东北海岱圈（准确说在芝罘）经泰山顶、二里头遗址至西南三星堆为一条直线，这条线为夏至日出方位，也是冬至日落方位线，方位角为64度。

    2）自石峁遗址穿越二里头遗址指向岭南圈（准确在福建厦门以西），这条线是二至晨昏线，即夏至日出晨线、冬至日落昏线，与上述二至日出日没线垂直交于二里头，方位角为154度。

    3）第三条线也是晨昏线，即自北京以北赤峰地区，经北京和二里头遗址，指向南偏西的越南河内，为夏至日落昏线和冬至日出晨线，方位角为26度。

    上述三条线涵盖了绝大部分牙璋出土地点，特别值得关注的是二里头的核心地位。其地位与牙璋的起源和推广有关。

五、牙璋起源于海岱、统辖于二里头

    据有关学者研究牙璋源自海岱圈，最早的石制牙璋就在此地，石峁和二里头要晚些，三星堆和河内再晚些，岭南是最晚的。

    牙璋首先是一种测量工具，首先在于实用和携带至各地反复使用，作为那个时代的“高科技产品”，其初期的制造数量应该是不多的，也是极其珍贵的，容不得用后即禋埋。只有经过漫长岁月，随着制造数量的增加，使用中的损坏，还有其功能发挥的奇特、附加其上的“神迹”传说故事的增多，才逐渐显现出神圣性，最终成为祭祀用品，并且获得授权仿制。也正是因为仿制，才致使各地出土的牙璋形制相同但差异也凸显出来。我们至今看到的绝大部分牙璋应该都是用于祭祀活动的高仿制品，是早就失去真实用途的，仅仅保留神迹或精心模仿神迹的贡品。

    这样，牙璋的早期形制虽然发现于海岱圈，也极有可能起源于此。中原地区发现的时间虽然晚于海岱，但牙璋应该是从二里头出发散布各地的，二里头有很大可能性不会留存最早的牙璋，留下的也不见得马上成为祭品，有可能成为最早消磨掉的一批。

    本文推测，全国性的观象授时受二里头统辖，二里头是牙璋的最早的指挥和发布中心。羲和们根据测日需要，创造性地制造了最早的一批牙璋或改进了海岱地区的牙璋，然后按照帝尧之命，抱持着特殊任务，依据预定方位，专程去往东北的海岱、西北的石峁、西南的三星堆、南方的河内和岭南，以及北京或赤峰地区。这些地区的文化有先有后，对于早于二里头文化的，估计通过联络或谈判或军事威慑，达成合作，也为当地带去先进的科技文明成果。对于落后地区甚至是文化空白点，那就直接勘察选点、架设仪器进行观测，由此留下印记，其后作为发展当地文化的先驱。这从考古中的其它器物中，可以看到文化之间的相互影响。唯独北京和赤峰一线至今尚未发现牙璋，特别是赤峰地区发现了新石器时期的祭坛和丰富发达的玉文化，关于牙璋有待考古发掘。之所以关注北京以北，不仅是从晨昏线推测，也是古代文献中多次提到的幽都和交阯（趾）。

   

六、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区域的天文大地测量

   牙璋在全国如此大范围且相对集中在某几个特殊的地理空间分布，其器型形制又是如此的高度一致，绝对有着深刻的历史意义。其背后的历史事实，本文推测就是由处于中原帝都的帝尧和羲和们，做出的统一“度量衡”标准的观测仪器，以及使用方法；然后派驻天文官，分别长途跋涉至东南西北四方的观测地点、进行约定时间和标准流程的统一观测。这是中国古代也是世界上开天辟地进行的第一次天文大地测量，其距离之大、时间之长、空间范围之广，开创了人类天文大地测量的伟大历史。

七、牙璋是最早中国的有力物证，是一统华夏的利器

    关于牙璋的起源有军事符节一说，如《周礼》“牙璋以起军旅，以治守兵”“牙齿兵象，故以牙璋发兵。”早在周朝，已经搞不清牙璋的本源和作用了。不过，牙璋与军事关联性极大。设想尧帝派出羲和们所到之处都是与中原远隔千山万水的“羌狄蛮夷”之地，每次进行观象授时测量，一定是有军队护卫的，也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所以，牙璋不是兵符胜似兵符，其“沟通天地”的威力是巨大的。

    特别需要指出，牙璋被公认为夏王朝核心玉石礼器，“牙璋分布范围非常广泛，其独特的形制决定了它不会是各地独立起源的，只能是传播的。”“牙璋是一种思想，是一种国家政治制度的象征”“是体现王权的一个重要载体。二里头文化时期是真正以入主中原为己任，并且入主中原以后奋力向外开拓的时期，牙璋即是其体现权利的重要历史见证，这就是最早中国观念的出现和（中国版图）事实的形成。”（郭伟民，西江清高）这些学者颇有见地，本文则从牙璋的功用和空间分布给予一个探索性的证明。

王锐英写于2021年12月21日冬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