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最早在1899年就有了当当车(图片来自@busseto92) 淘换了一张1939年的《日译北京名胜图》,在右侧“电车线路一览表”中看到老北京六条有轨电车的线路指引,想起了儿时坐当当车的糗事。老北京人管“有轨电车”叫做“当当车”,因为车子一开动起来就发出“当当”的响声,声音清脆响亮,我家离钱粮胡同东口外不到百米,每天都能听到过往车辆“当当”的声音。 1939年的《日译北京名胜图》,右侧有“电车线路一览表”(购自网络) 后来我才弄明白,有轨电车这“当当”的声音,是来自司机脚下的铃铛,司机边驾驶车辆边不断踩动脚下的铃铛,以提示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注意安全。另外,有轨电车的售票员每个人都有一枚口哨,吹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当把车门关好车子可以启动的时候,售票员便吹响哨子向司机发出可以行车的信号。 当时是从永定门至马家堡之间铺设了一条全长为七公里多的轨道。(图片来自@busseto92) 那会儿东四北大街除了“当当”车,还有公共汽车。小时候坐车不多,一般的都是出远门才去坐车,也只有过年过节的爸爸带我去串门,或者姑姑她们带我去玩,才有机会坐一回车,近地儿一般都是步行或坐二等车。虽然很少坐车,但是"当当"车还是坐过很多次的,只是都没有太大的印象了,唯独只有一次我是终身难忘的。 北京城里的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开通 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爸爸天天在家写书。一天吃了晚饭我去门口玩,看到后院张大爷推着自行车从东口回来,车架子上坐着张大爷的闺女淑秀。正巧妈妈出来倒水,就问张大爷带着淑秀去哪玩了,还没有等张大爷说话,淑秀就眉飞色舞的显摆说“到游乐场玩去了!”张大爷马上跟着说:带着孩子去了天坛公园游乐场了。 民国初年,北京王府井有轨电车站。(图片来自@看老照片) 回家我也和爸爸说要去游乐场玩。爸爸说太远了,等有了时间再去吧。那天晚上我很不高兴,晚上偷偷的躲在被子里抹眼泪,第二天早晨姑姑像往常一样来接我,看我拉着脸不高兴的样子,就问我怎么了,听到姑姑问我,一脸的委屈一下子迸发了,泪水像豆子一样从眼眶里掉了出来。爸爸说听到人家后院的孩子去了游乐场,他也要去。姑姑听了后说:“姑姑带你去嘛。” 1943年《新北平全市详图》局部:北平电车站一览表(购自网络) 我记得和姑姑从钱粮胡同东口坐的就是“当当”车,那会儿电车里没有那么多人,车厢里空空的只有几个乘客。因为好久没有坐电车了,什么都看着新奇,从车厢这头儿跑到那一头,在车厢里来回跑。记不清是我跑的太快了,还是有谁伸了一脚,我突然一个趔趄,向前搓了一个大马趴,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我哇的一声就哭了。 1930年前后,三路有轨电车开往东四牌楼方向的一辆有轨电车(图片来自@析木分野) 姑姑正在侧着身子欣赏外面的景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赶快过来扶起了我。车上的几个乘客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没有一个人过来帮我,只有售票员阿姨过来看看我。那会儿的电车里面很干净,木条地板上没有多少土,只是我的脸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满嘴都是血。售票员阿姨一面埋怨姑姑,一面说让姑姑带着我去医院。 1949年北平电车线路图(图片来自网络) 姑姑用手绢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我一面哭着一面从嘴里吐出了一颗门牙,姑姑让我张开嘴看了一下说:“哪也别去了,先回家吧。”我忘了是从哪一站下的车,我们坐上返回的电车回到了钱粮胡同,姑姑直接带着我去了钱粮门诊部,大夫看了说另外一颗门牙也松了,问姑姑拔不拔,姑姑说先不拔吧。后来那颗牙就在前面吊了很长时间。 1936-1937,北京广渠门开往西四牌楼的第三路当当车(图片来自@看老照片) 大夫晃了晃我的胳膊捏了捏我的腿,对姑姑说没什么事,姑姑看没有把我摔坏才放下心来,回到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家,姑姑跟爸爸说了些什么以后,问我还去七条吗?爸爸说他今天在家就不让我去姑姑那了。妈妈下午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埋怨姑姑太松心了。后来因为掉了两颗门牙,街坊四邻的小朋友叫了我很长时间的“豁牙子”。 1950年代的北京电车线路图(图片来自网络) 我查了一下:北京最早在1899年就有了当当车,当时是从永定门至马家堡之间铺设了一条全长为七公里多的轨道。据当时的报纸报道,原拟每客收京钱四百文,总署恐取值过廉,酌增其价,每客收八百文。“每日游人踵接而至,计车六辆,分三次开行,每次二车,每日往返五六十次,每车日卖客票三十余张,总计游人日以万计,获利显为丰厚也。” 1953年西单路口,迎面驶来有轨电车。(城建档案馆供图) 后来,因为那会儿老百姓不认识这玩意儿,出于对外国人的仇恨,砸烂了电车捣毁了轨道。直到1921年以后,北京才正式有了电车公司,有了当当车。到1924年底,由北京电车股份有限公司经营的第一条有轨电车正式运营,并在天安门南侧举行了通车典礼。该路线由前门经司法部街、西单、西四、新街口至西直门,全程九公里,共计有轨电车十辆。 1957年北京电车路线图(交通图购自网络) 1924年,美国摄影师甘博拍摄的典礼之后当天行驶的有轨电车,车头上悬挂着北洋五色旗。 当时的北京《晨报》记录了典礼的盛况:“典礼毕,有中外来宾数百人,分乘八辆花车(彩车)以天安门为起点,经东单、东四至北新桥,过后门及太平仓,经西四、西单至天安门,绕行一周。下午二时起,除八辆花车外,另加四辆普通车,共十二辆车,绕行全线,车上乘客异常拥挤,沿途观者亦人山人海。” 到1929年,电车公司拥有机车六十辆、拖车三十辆,营业路线发展到六条线路,平均每日运送乘客十万人次。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北京行驶的电车恢复到八十辆。据袁熹所著《北京近百年生活变迁》记载:”临近解放,由于车辆老化,维修无力,营业亏损及当局为备战等原因,致使市内行驶的电车只有西城一二辆车,东城方面已全部停驶,城市客运几近瘫痪。” 1959年北京电车路线图(交通图购自网络) 到1949年北京解放前夕,能够行驶的电车仅剩四十九辆。到1957年底,电车修造厂在册车数达到二百五十辆,是北京有轨电车发展史上的最高峰。1958年,为了迎接新中国建国十周年大庆,北京市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做出决定:“为了城市改造的需要,要在1959年10月以前,将城内有轨电车轨道和外城蒜市口至菜市口的一段轨道全部拆除,改行无轨电车和公共汽车。” 1957年12月25日北京市交通运输局关于有轨电车拆除的请示中说:“从路基情况来看,除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内新建的12.55公里为混凝土版形基础及混凝土轨枕基础均属完好外,其余45.056公里均系解放前遗留旧路,其中主要为片石基础占35.022公里,余为各种不同类型的枕木和条形片石混凝土基础。” 1960年4月北京交通要览(交通图购自网络) 请示报告中指出:“旧路路基工程质量极为低劣,有些地方由于偷工减料及多年沉陷,甚至连片石基础也找不到,轨条经多年磨损腐蚀,大部均已到达使用年限不能再用。由于与基础无连接装置,起伏颠动、上下摇摆,不仅行车安全遭受威胁,对城市道路起了加速破坏作用。”“几年来修修补补,挖挖填填,凑合使用,维修费用年有增加。” 提出的拆除方案是:“鉴于有轨电车的技术基地均在南城,并且轨道路基有8.28公里均系新建。因此计划保留外城轨道,天桥至永定门3.3公里在1958年内进行大修改建,八轮机车还可充分利用,因此建议外城路线除将蒜市口至菜市口段(因轨道太坏,并配合下水道工程)拆除外,其余全部均予保留(15 .85公里),内城则全部予以拆除。” 建国初期,北京市电车公司有轨电车车票(图片来自网络) 1959年3月9日是北京有轨电车运营的最后一天。3月10日凌晨在北京内城通行的5条有轨电车全部停驶,轨道全部拆除。1966年5月6日,永定门火车站至北京体育馆间的最后一条有轨电车线路也停驶了。到此,在北京行驶了42年的有轨电车,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然而老北京人却永远不会忘记那伴随着成长的“当当”声,当当车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的记忆里。 文 | 刘建湘(本文转载自公众号老阿摄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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