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十三）

清晨不起系为特殊情形

抱病太重即被店家掷弃

旁午不起

记者问：若投小店住宿之客人，至正午，尚鼾睡不起。则小店方面，将如之何？

某君答：小店住客，因晚间无事，入睡甚早，故此日醒觉，决不延至正午左右。盖生活无忧之人物，晚间燃灯以后，各觅相当之娱乐。或与亲友聚谈，或赴娱乐场所，或听戏，或看电影，或作治遊，或打麻将。征逐留恋，直至半夜以后，尚不肯入睡。其有鸦片嗜好者，更通宵达旦，俾夜作昼。此类人物，在商务，当然呼呼睡取。甚至正午已过，睡衣方浓。若于客栈，旅馆，饭店寓居，其醒觉时间，亦当然不能甚早。故店家方面，于客人之起床与否，不甚过问。至于小店住客，生活箧感困难，何从觅取娱乐？晚饭勉强入腹，乃不得不上床就寝。休眠至次日商务，亦当然非起床不可。箧此类人物，无家无业，囊无馀资。不于清晨出外活动，又安所得食？故小店方面，遇又旁午不起之住客，即认为系特殊情形，有加以干涉之必要。

情形特殊

记者问：旁午不起，有何种特殊情形？

某君答：所谓特殊情形，亦不止一端，入风雪太大，不胜严寒。或尚有馀钱，可敷一日食住之用。又或感受风寒，忽染疾病。种种不起之原因，皆为小店中之特殊例外。通常小店方面，干涉住客之法，往往在上午十时左右，即向尚未起床之住客，一一呼叫。其口吻，大致为：“喂！朋友！不早啦，该起来活动活动啦。”此时，被干涉之旅客，即应朔漠留恋不去之原因。若住客答称：“风雪太大，忍一天再说吧。”小店方面即云：“朋友！怕冷不行。囘头，人家都吃饭啦，你吃什么？”若住客又答称：“这里，还有几吊钱，囘头，要点热汤面吃得啦。”小店方面，闻此种语意，即又不肯置信。立于炕边，刺刺不休。此时，该住客解囊，加付一宵之宿费。小店方面，即去而不问。不然，非干涉到底，逐出店外不可。再若旅客之不起，系为抱病，小店方面之待遇，

下逐客令

记者问：若于小店旅居中，突然抱病。有钱者，如何待遇？无钱者，如何待遇？

某君答：小店旅客，皆为亲友无靠之流。病小，则无人过问。病重，又危险堪虞。小店方面，惟有视其有钱无钱，斟酌去留。有钱，可敷一二日之用。则养病一二日，小店尚可容纳。若竟五钱，小店方面即云：“朋友！你再这儿忍者，业每人照应你。最好你到外边待着。有那仁人君子见了，业可以给你点钱，让你养病。”此项逐客令一下，无论病者同意与否，即以强迫手段，搀扶出外，安放于比较避风之处，掉头而去。其死其生，在小店方面，不过问矣。

免除苦痛

记者问：抱病旅客，若病势太重，不能步履，则将如何？

某君答：每日上午，小店方面，对于卧炕不起之旅客，皆有照例之干涉。倘呼叫不应，小店夥计，即以脚踢之。踢而不懂，此为病逝沉重之征象。此时，小店方面，即为一种之非常措置。俟入夜以后，由小店中夥计，将该重病旅客，背负出店。择空旷之处，掷于底下，返身归去。重病之人，无食无衣，又受风雪之侵伐。只在数小时内，即非死去不可。死去以后，官厅方面，认为一种之倒闭，亦不甚重誓，其身后问题，往往由慈善机关，发出薄皮棺木一具，舁去掩埋。从此与世长辞，同时免除一切之苦痛。流民下场，多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