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狮与其它神兽的组合使用一：狮象和谐

在帝都古建特别是皇家建筑的石质构件中，经常可以看到飞禽、走兽、爬虫等纹饰图案，它们在建筑上起着营造氛围、烘托主题的作用，表达了丰富而美好的寓意。这些雕有神兽的石构件，包括影壁墙、屏壁墙、门枕石、须弥座、旗杆座、石碑座、石门券、石栏杆、石牌坊等等，工艺类型分圆雕、浮雕、线刻。受皇家礼制、规制和佛教影响，这些神兽中最常见的应是龙和狮子。龙和龙纹多为皇家建筑使用，而狮子则是普遍存在。这里暂不涉及龙，只谈石狮，重点聊石狮与其它神兽的组合使用。

常见的石狮多为成对摆放的圆雕守门石狮，但是无论是圆雕还是浮雕，无论是单只出现还是成对存在，人们看多了就会感觉单调乏味、审美疲劳，也满足不了宅院主人和石刻匠人“与众不同”的创作创新心理；再加上记录现实、表达意愿，即实用性需要，于是在石刻作品中就加入了其它纹饰，如缠枝莲等花草和麒麟、天马等瑞兽图案，于是有了石狮与其它神兽组合使用的情况。

神兽的组合使用纹样，可以追朔到新石器时代。国家博物馆有一件陕西宝鸡北首岭出土的仰韶文化时期的彩陶壶，距今约7000年左右，壶上画有鱼鸟纹。不少学者认为，这个纹样是龙、凤纹样的始祖，是动物组合使用的实例。

1989年，江西新干县大洋洲出土了商代墓葬，其中发现了青铜“双尾卧虎”，最有趣的是虎背上还站着一只小鸟，虎强拙而鸟弱巧，对比明显、和谐共处。这是目前最早的一件青铜虎形器，距今3000多年了，也是动物组合使用的实例。

在山东临淄出土的北魏正光六年（525年）的曹望僖造像碑上，雕有线刻蹲坐双狮，双狮头上飞翔着双凤，双狮身后是满天飘洒的花朵，这大概是石狮与神兽组合使用的较早实例吧？

在帝都古代建筑中，石狮与不同神兽的组合使用情况，更是屡见不鲜、极为普遍。这里分别列举几组：

首先是狮子与大象的组合。闻名中外的卢沟桥，始建于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曾被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赞为“世界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桥”。该桥东西走向，横跨永定河，桥东立有乾隆“卢沟晓月”碑，为燕京八景之一。桥的两端顶住桥头望柱栏杆，起支戗和装饰作用的，不是常见的靠山神兽或抱鼓石，而是石狮和石象，即桥东是一对顶桥狮，桥西是一对顶桥象。从石桥整体上看，构成了石狮与石象的对称组合使用。

先看桥东石狮，南、北各一只，不好区分雄雌，称“伏地石狮”。石狮呈站立姿势，膀大腰圆，回头侧脸，阔鼻宽嘴，叶片耳、卷纹眉、双眼皮，眼珠为圆柱体形状，目光投向下方，脖子上挂一粗绳，绳头有銮铃、缨穗，后背脊骨清晰，粗短的腿部有螺旋卷纹，北侧石狮是盘花甩尾。石狮四个腿爪使劲蹬住地面，正奋力用肩膀抵住护栏最外侧的望柱，确保大桥的结实稳固。石狮的整体造型，笨拙稚趣、憨厚质朴，惹人喜爱。

再看桥西石象，也是南、北各一只，称“垂首石象”。石象呈站立姿势，扇耳贴颊、长牙粗壮，垂鼻至地、鼻尖勾卷，宽背柱腿、短尾内甩，显得形态古朴、气势沉稳。石象用额头正面顶住了石栏杆的望柱，确保大桥固若金汤、坚实无比。从石象贴颊的大耳、向地的长牙和勾卷的鼻尖等雕刻细节看，展示了大象的坚韧、执着、倔强，有力量、无畏惧、不屈服等性格特点，体现了古代石刻的艺术性。可惜的是，石象的眼睛、腿部漫漶，耳垂、尾巴等部位有残。

应该说，这种狮、象组合使用的情况，是卢沟桥的一大特色。其寓意大致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这可能来自佛教的青狮白象，青狮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是普贤菩萨的坐骑，青狮形貌威猛，吼声振聋发聩，佛家常以之喻坚韧刚强，能破除颠倒无明；白象憨态可掬，气静神娴，让人感觉稳重可靠，心生好感。以青狮白象来指代两位菩萨，期盼有菩萨护佑，即使洪水泛滥也无碍大桥，遗憾的是桥头石象不是六牙白象。

另一种观点认为，狮、事谐音，桥东一对石狮，有事事如意的意思，而桥西一对大象，沉稳温顺，给人以安全感，因此狮、象共用，表达了事事如意、道路平安等吉祥寓意。

关于这组狮、象的年代，虽没有官方文献的明确记载，但据专家考证，“石象为金代建桥时的原物，从石质看石狮是清代后补之物。”而一些学者认为，石狮石象都是明代之物。

狮、象组合使用的情况，在帝都古建中还能找到多处。例如，著名的五塔寺金刚宝座，在须弥座或叫“六舁座”和券门的“六拏具”上，都有雕刻精美的狮、象组合。如果叫须弥座，那上边浮雕的狮子、大象、马、孔雀等，就是五方佛的坐骑；如果叫“六舁座”，那就是佛书上所说的六种动物在舁举诸佛宝座。

须弥座，常见也好理解，又叫“金刚座”“须弥坛”，来源于佛教的世界中心须弥山，是安置佛像的台座，用以显示佛的神圣伟大。六舁座，也是供奉佛像的宝座，但解释为“六物支撑的宝座”，或称为“具六饰法座”，即“带有六种装饰物的佛法宝座”。

佛书上说，“舁举诸佛宝座”的“六物”或“六饰”，是狮子、大象、宝马、孔雀、共命鸟和力神。总之，无论是须弥座还是“六舁座”，狮子和大象都是不可或缺的。

再说金刚宝座券门上的“六拏具”。“六拏具”包括迦楼罗即大鹏金翅鸟、蛇王即龙女、摩竭、飞羊、狮子和大象，是六种神兽组成的一套完整的法相装饰。这里，狮子侧身正脸，一只前爪高举做托天状，大象侧身外向，长鼻垂地、背铺纹毯，沉稳吉祥，是明代浮雕作品的经典之作。虽然狮、象不是两两出现的，但狮子离大象最近或位于大象之上，也构成了一种特殊组合，共同表法。

再看明代太监田义墓华表上的狮、象组合。田义，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是万历年间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官阶正四品，地位显赫。田义墓，位于北京石景山区翠微山脚下，号称是国内现存最大的太监墓，也是北京地区除明定陵、大葆台西汉墓、老山汉墓外最值得一看的古墓。该墓坐北朝南，由门楼、华表、文武石像生、棂星门、碑亭、享殿、石供、寿域门及地宫等部分组成。

进入门楼，看到一对汉白玉华表分列在甬道东、西，在该华表八角形须弥座的束腰上，八面均雕有或蹲或立或飞的各种瑞兽。特别之处在于，东华表座的西南面，西华表座的东南面，雕有明显对称的狮、象，即东华表座的西南面，是行狮背驮宝瓶，瓶内插着万年青；西华表座的东南面，是大象背负着宝盘，盘上盛满金银珠宝。在这里，宝瓶插万年青代表着平安长久，宝盘盛金银珠宝更是满眼富贵的象征，总之，都是明显的美好寓意。

上述三处，应是较典型的狮象对称、组合使用的情况，您不妨亲去欣赏。当然，佛家寺院的殿堂里，狮、象对称组合使用的更多，有对联为证：三尊大佛,坐狮,坐象,坐莲花；一树菩提,立天,立地,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