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年间北京城地面道路积土河道填淤情况

2023-5-2 20:56|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王锐英|来自: 北京桥梁

摘要: 清原创王锐英北京桥梁 2023-05-02 17:20 发表于北京清朝康熙年间北京城地面道路积土河道填淤情况在《钦定四库全书》卷五十三《圣祖仁皇帝圣训》和《畿輔通志》卷一中，记载康熙二十四年乙丑九月丁丑，关于北京城地 ...

在《钦定四库全书》卷五十三《圣祖仁皇帝圣训》和《畿輔通志》卷一中，记载康熙二十四年乙丑九月丁丑，关于北京城地面道路积土填淤情况，以及康熙皇帝关注此事的信息：

上谕大学士勒德洪，曰：朕近观正阳门牌楼原基甚深，若将街衢掘至原基，两傍房屋皆在浮土之上，难以久存，而於观瞻亦不相称。且所掘之土运於何处（也）？至濬治护城河，若积土城下，遇雨水流入河内，旋至淤塞。在（再）凿河掘基，需用帑金，尚属小事，但虑兴作无益。应何法挑掘？何方贮土？尔等会同八旗都统、副都统（该部）及各部院大臣、步军统领详閲街衢议奏。

圣旨如上，下文如何？该两文献未见记录。近阅《熙朝定案》，发现了后续文章——上述议奏全文见载于《熙朝定案》，南怀仁编纂，三卷，所辑多为清初有关基督教及传教士的上谕及奏疏，其中涉及造火炮、修历法、勘建京师道路等内容。该书现藏法国国家数字图书馆，目录为Chinois1330。现摘编说明如下：

工部等衙门谨题，为钦奉上谕事。康熙二十四年九月二十一日，奉旨谕大学士勒德洪、明珠，学士马尔兔、图纳、牛钮丹、代禅布、吴兴祖、王启元。

朕近见牌楼原基最深，街道若至原基挑挖最深，街道两边房屋俱在土上，难以久存，观看不便。且所挑之土送至何处？再城周围河挑挖之土若堆积城根，雨水冲流河道，又至淤积。挑城周围河、街道，刨至原根基，需用钱粮事微，但挑挖无益，不可定应作何挑挖？所挑之土送至何处之处？尔等会同八旗都统、副都统该部大人、各部院大人提督等公同，将街道确勘议奏，钦此。

——南怀仁（Ferdinand Verbiest，1623—1688年），比利时人，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康熙皇帝的科学教师，钦天监监正。——清初，街道地面比先朝增高了不少，使得正阳门牌楼下面的空间显著变小了，严重影响帝都本来的宏伟气象，连康熙皇帝都看不过去了。

——从语言看，不像直接引用圣旨，如观瞻为“观看”，护城河为“城周围河”等，应为南怀仁理解圣旨基础上再写作的。或者康熙圣旨原初为满文，然后由汉大臣河南怀仁分别译作汉语，但可能性小，因为康熙的汉语还是很好的。

钦遵，看得城内外街道牌楼原基，街道甚高，牌楼根基最深。若不挑挖街道，则牌楼根基埋于土内；若照牌楼原基挑挖，则挑挖之处最深，街道两边房屋俱在土上，难以久存。将牌楼根基酌量起二尺五寸，街两边房屋各留一尺台基，看街道高低挑起，城内外街道高处既酌量挑挖，城周围河三面河道亦应挑挖。所刨之土，若堆积河岸，雨水冲流河道，又至淤积。因将城内外抛土之坑，应刨高处交与工部，查勘八旗地方所有坑七十五处，关厢所有施家等坑二十处。

——众大臣商议，南怀仁具体勘查、测量和撰奏。

——由此记录看到北京城的地面在清初就已经比明代增高了很多，且不少于三尺，约近一米。街巷路面、护城河河床的增高，主要原因是洪水淤积，另外为了避免雨水汇流和积水泥泞影响交通，也是积年屡次铺垫黄土、渣土等造成的。街边的房屋亦在增高，且连房基亦高于原初地面，说明房屋大多经过了翻修改建，“随行就市”与道路比照着加高。对比一下近年东不压桥的出土，原来高于地面的桥面已经处于地下1米左右，桥头地面低于现在地面1.5米。

——八旗地方所有坑七十五处，多是自然形成的散布城里各处；关厢所有施家等坑二十处，此施家坑值得注意，一是为何单名“施家”？二是为何施家有坑？推测“施家”为施工之家，与现代施工含义完全一样，即施造、施建，清初北京的营造，居民住房和王府官宅的营建，量大面广、持续时间很长，建筑垃圾皆为砖土可就地埋垫，但取土则需要挖坑。所以施家坑就是当时的营造家们自己拥有的土地和取土坑。想必北京的施家胡同亦可能由此而来。

再丈量城内外应刨高处，自崇文门以北、四牌楼以东，以至西卖马市口应刨高处；长安街牌楼以北应刨之处，牌楼以东应刨之处；东安门以东至大街口应刨高处；灯市口以西至大街口应刨高处；地安门以北至鼓楼应刨高处；新桥以西至鼓楼应刨高处；棋盘街至崇文门大街口应刨高处；宣武门以北应刨高处；西直门以东至新街口应刨高处；阜成门以东至卖马桥应刨高处；西安门以西至大街口应刨高处；西长安门牌楼以西至宣武门大街口应刨高处；德胜门以东至鼓楼应刨高处；德胜桥牌楼以南至皇城长桥应刨高处，共长五千四百二十七丈三尺。

自崇文门外桥至南水桥应刨高处；蒜市口至广宁门应刨高处；右安门至北大街口应刨高处；自正阳门外桥南至猪市口应刨高处；自宣武门外桥南至菜市口应刨高处；自阜成门外桥以西至永寿庵应刨高处；自朝阳门外桥以东至土城关应刨高处；自东直门外桥以东至土城关应刨高处；自西直门外桥以西至关帝庙应刨高处，以上共长二千五百三十四丈。

——长安街牌楼以北应刨高处，说明长安街中间为石板路，北侧天安门东西为土道。长安街牌楼，即东长安街牌楼，原位于今王府井大街南口外西侧，西长安街牌楼在府右街南口东侧，两牌楼东西相向，横跨长安街。东长安街牌楼以东、西长安街牌楼以西为土道。

——新桥，即北新桥。

——卖马市口，即东四西大街，曾名东马市、马市大街，民国时改为猪市大街。

——卖马桥，即马市桥。西四以西曾为羊市大街，西四以东为马市大街。

——德胜桥牌楼以南至皇城长桥，说明德胜桥南侧有德胜桥牌楼，皇城长桥即厂桥，桥应该很长，清初可能尚存。

——崇文门外桥，即崇文门护城河桥，南水桥推测或在花市，或在蒜市口。

——阜成门外永寿庵，似为三里河永寿寺，建于明代，康熙御题“清真礼拜永寿寺”。

——自朝阳门外、东直门外有土城关，指北京城东边三里（三里屯位置）的一道土墙，自东直门东北向南至东便门东，再向南亦可能还有，在民国地图中绘画。此土城明代即存在，亦有学者指出为元大都外郭。

——上述街道多为北京内外城的最主要的街道，康熙时期尽为土道，且为积土堆积日渐增高。

其城周围三面河挑挖之处，长五千二百五十五丈，宽四丈，深五尺。

——折算挑挖长度约17.5千米，吻合自清北京城自西北角经西直门、阜成门、西便门、前门、东便门、朝阳门、东直门到东北角的长度，即内城东、南、西三侧护城河。

宣武门城根，所（有）象房桥沟内外应刨之处；正阳门城根，所有滑石桥南沟内外应刨之处；玉河桥南城内外沟应刨之处；崇文门东边所有大石桥沟内外应刨之处，此四处之沟共长三十二丈。

——象房桥，位于宣武门西侧护城河北岸，跨西沟（大明濠）出口。滑石桥即化石桥，位于正阳门西侧，桥下为“化石桥大沟”即排水沟，通过今和平门处原水关入护城河。玉河桥分为北、中、南三座玉河桥，南玉河桥南为内城水关，玉河水由此汇入护城河。

该臣等会议，看得城内外街道、牌楼原根基，街道甚高，牌楼根基最深。......（此省略段文字基本同前），共长七千九百六十一丈三尺（注：上述街道挑挖合计），约计折算三万五千三百六十八方（注：核算道路宽度4.44丈，土深平均二尺五寸即0.25丈），每土一方挑运夫八名，共计用二十八万二千九百四十四名。......围城三面河共计四万二千二百五十四方零（注：核算1立方丈=4方土，0.25立方丈=1方土），每挑土一方填垫河边坍塌之处，将剩余之土运送查过施家坑等二十坑，用夫七名，计二十九万五千七百八十三名。又象房桥等四桥沟渠，应挑之处长三十二丈，折算七十五方，每土一方刨运夫七名，计用五百二十五名。以上刨城内外道路、河道共用夫五十七万九千二百五十二名。

查得康熙二十一年，挑挖玉泉山、城周围河等处，用八旗章京拨什库夫役挑挖。今挑城内外道路河道需用夫亦用旗下人夫挑挖，此夫给饭钱十五文，计用八千六百八十八吊七百八十文。监管修理，各该旗差出贤能章京拨什库等，同工部九门提督街道厅官员，分地挑濬道路、河道。将城内外大街既系俱酌量挑挖，小街若不挑挖，比大街高起，相应将小街交与各汛居住人挑挖。城内外大街小巷所起之土，若有情领用土之人，任其取用。将剩余之土，现查过八旗之处所有七十五坑，不论旗分，就近填坑。所填之坑，丈量于工部收贮。若有需用之处，应用道路街道、沟渠，原系汛地住处之人挑濬，应将沟渠亦交与汛地住处之人修理挑濬。

......为此谨题请旨，康熙二十四年十月十六日，大学士勒德洪、明珠，尚书萨穆哈、侍郎党古礼、席特纳启奏。本日奉旨：给夫钱少，着略添小街，着各汛居住之人挑挖。穷人苦累，将小街亦照大街给钱粮，估计填垫。泡子河等沟，有无关系街道应否挑挖之处，交与该衙门一同逐一确勘，一并议奏。

——泡子河，曾为元通惠河的一段，位于崇文门内东城角，今北京火车站一带，久已湮没。明《帝京景物略·泡子河》：“崇文门东城角，洼然一水，泡子河也。积潦耳，盖不可河而河名。”

旨下之后，复奉谕旨：着南怀仁与通晓历法闵明我测量各牌楼街道等处高低，以便刨挖。南怀仁等已经测量高低完毕，具文到部后，工部等衙门会同众大人在朝内会议，照南怀仁来文题奏。工部为钦奉上谕事：营缮清吏司案呈，该本部等衙门具题内开：该臣等会议得监正南怀仁择称：看得各牌楼东西南北街面之地，高低不等。牌楼四方相近之地，令高低如一，则街道远地不能尽使之皆然；若高低不等，因而有一方远地仍高，则雨水从远处往牌楼下流矣。况且大街两边小胡同高低不一者甚多，若惟挑挖大街，则雨水从两旁小胡同地之高者，亦必往大街下流也。窃思立牌楼原意，不过为京都崇隆壮观，就道路高低将牌楼根脚起造，可以使得等因，交与钦天监选择。街道高低并无关系，但城外牌楼根脚比桥若高，观看不便，略起一层，可以壮观等语。相应照城内单牌楼、四牌楼等牌楼旧基街道高处，停其刨挖，工部修造牌楼之时，就街道建造根脚可也。

——南怀仁、闵明我等测量街道、河道高低之后，经皇帝审阅后指示：牌楼四周地面挖平后，稍远处若高于牌楼地面，将使雨水回流，且大街旁边众多胡同路面多高于大街，雨水也将向大街汇流。所以城内牌楼处就不要下挖了，以后翻修时，重新就道路高度起造基础（根脚）即可。

——闵明我（1639—1712），意大利人，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清康熙十年因南怀仁之荐，奉召至北京供职钦天监。二十四年，继南怀仁为钦天监监正。

再有北面两门外牌楼对桥不高，南、东、西三面七门外牌楼对桥略高，将此楼高地之土酌量挖去，挖去之地不多，相应交与街道厅刨挖可也。街道不刨，将挑河之处亦应停止，大路小街粪土不许抛弃街上，将沟濠令其疏通等因，已经禁止。今照前复交与步军统领并街道厅官员，嗣后不许抛弃粪土，将沟濠令其疏通可也等因。

康熙二十五年三月二十九日奏，本日奉旨：依议。钦此。钦遵到部，相应知会钦天监可也。案呈到部，拟合就行。为此合劄前去，遵照奉旨内事理，钦遵施行。须之劄者。康熙二十五年四月初五日。

——北面两门外牌楼对桥不高，应指德胜门、安定门，护城河桥头亦有牌楼。牌楼较矮。

——南、东、西三面七门外牌楼对桥略高，指西直门、阜成门、宣武门、正阳门、崇文门、朝阳门、东直门七门，护城河桥头均有牌楼，牌楼尚较高。

——最后提到加强管理，不许向大路小街抛弃粪土，濠沟要随时疏通。

阅读本文献，可以看到清初也就是明末的北京城的有关情况和道路桥梁信息，那时北京绝大部分道路均为土路。另外，对于钦天监监正也就是相当于如今的天文馆馆长加国家科学院主要负责人，居然负责起今日的城市道路市政工程以及测量工作，感慨之。当然那时西方的测量技术刚刚由传教士传入中国，加之清代康熙皇帝不见得对中国传统的工程技术有多少了解，面对更加缺少科学思想的大臣们，对南怀仁等委以重任并笃信之，完全可以理解。

王锐英2023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