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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掌故之「清悙邸轶事」

2023-5-25 12:5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孤血|来自: 民国《京报》北京版

摘要: 偶阅报,见有某君之“旧都闲话”一则:中曾叙及今之清华学校,在北昔为醇王(?)花园,是矣。特谓醇邸为“五爷”,似有误。茲綠所谓“五爷”者之轶事数则:王非他,讳奕諄而封号惇亲王者是也。溯咸丰帝(讳奕詝行四 ...
偶阅报,见有某君之“旧都闲话”一则:中曾叙及今之清华学校,在北昔为醇王(?)花园,是矣。特谓醇邸为“五爷”,似有误。茲綠所谓“五爷”者之轶事数则:王非他,讳奕諄而封号惇亲王者是也。溯咸丰帝(讳奕詝行四)以下兄弟行,王为之长,以此世谓之之为五爷,再次为恭亲工奕訢,称六爷。至于某君之所言,则醇亲王奕譞,又世所谓七爷是也。惇邸性豪犷,善骂人。喜打不平,嗜酒,好㗖狗肉。同光之际,禁止屠狗,惟朝阳门外有之,为王设也。相传宣宗大渐,王已分府,一夕进内请安,宣总怒其来之迟也,曰,“若曷居若府中?来何为!”王碰头以谢曰,“臣子固无状,虽然臣子之未能来者,以非多[罗]吉阿格(清语太子也)耳)”,宣宗愈怒曰,亟予之!是后宣宗虽上宾,而王之“多罗吉阿格”衔莫之敢易。清制,宫禁森严虽亲王有不能辄造之之处,惟多罗吉阿格,则出入自由,莫敢问也,由是,王之得自由出入宫庭,恭醇二王。视之瞠乎后矣。

此事在当日而言之,王未免为无大,然理密亲王之祸,不能由此而生,王亦贤矣。相传王于文宗上宾时,饮酒吸州不缀,在内庭时,有侍卫某者,欲吸姻苦无火种,遥见一人,手中有火荧然,乃趋往以手中之烟对吸之,曰,“辛苦啦!我借您个火儿。”以同衣丧服,初不知其为谁也。已而怪其非常人,稍稍翘首视之,乃急遽奔去。其人为何,是即惇亲王焉。

王居禁庭中,,可谈之资料犹夥。某年之冬王于月下遥见戈什哈数人,因天寒之故,连顿其足以取煖。因问左右日,“他们干什么呢?”左右以避寒温足对。王曰“何不穿韶皮头?”左右不敢复对。王因令其自相趣木料燃火以御寒气。众因搜得一木,敲火煖之。乃香气酷烈,刺鼻不无。谛视之,库中檀木也。皆大惊弃之而走。翌日主者以失物将白其事,或告之日,“斗是有惇亲王令,”乃不复言。王因嗜酒之故,有时竟不入朝。其不入朝也,亦请假。例:请假最少之时期,皆须以十日计算,惟王则不然,每每请假半日。因此:煌煌。谕时见有“惇亲王请假半日”之文字焉。

王平生最不满意者二人,一西太后,一恭亲王也。故终其身只“宗人府宗长”。其制西后也:时以家法形诸言语。当西后荡佚之时,或在海中著红抹胸作漾舟戏,一日为王所见,立脱衣袒臂,挽其发辫,自岸上追西后。西后窘甚:亟移舟壁之而已。其时都中之轿夫互相竞走,虽贰卿踰正卿,侍郎跨尚书,不以为嫌,以为轿夫本身之事也。王之轿夫既老而跛,复不设轿班车,而恭王府之轿夫或凌轹之。王怒甚乃过恭王而谓之曰:“老六,明日,我借你府中的抬轿夫一用。”恭王许之。王乃备大铜钱数千,乘其轿以游行。既而自作得意语曰:“这比我的强多了!来!赏!”左右因以八千钱纳轿底,已而行不数伍又如之。日未移晷轿中半以坐王半以负铜矣!而轿行乃不复如前速。王又曰:“怎么慢了!想必嫌我赏得少来多赏!”轿夫大惧跪以情告。王乃笑曰:“我瞧谁海敢抢我的轿?”遂易轿而归。顾王穷甚,醉后尝作大楷于府门曰:“此府出卖轿马俱全”(王府在朝阳门南小街)几如倚恭邸为生活也。入朝时,或以假珠一串挂领际,作焦状而牵之则绳,断珠滚矣。复伪作窘状曰,“这怎么好?”左右乃请曰,“六爷处或有敷馀,暂借来一用无不可。”王颔之,将来则连赞不已。自此不复还矣。其附中人,无所事事,王因令其刺探恭王府中有无纳贿者?以便乾没。适有某外吏以鲜花十六盆,埋银于其下,以进恭邸。王闻之立往与恭王谈话,而故作见其花者,谓曰:“老六——这花谁送给你的?给我得了!”恭邸对以“稍候当派人送往兄府”,王则以“有人”“不用”语之,竟遣役抬花去。恭邸谓之不怿者数天。

自恭王府轿夫之绌于王也,京师轿夫乃莫敢踰王轿,而王之恶作剧愈甚。家伯曾于一日听鼓入朝时,亲见王之大轿缓缓而来,诸轿尾之,盖已不胜其烦矣。然王轿将抵朝门,不知何故,忽打杵不进,王于其中顾盼生姿,一若身在市场者。于是其他之王公大臣贝子贝勒叶[叫]苦矣。眛爽之季,其有执事者,真能汗透重衣也。因纷纷下轿,揎袍整襟,自轿旁如鹰翼过。待朝𥋆东上,王倏不入朝而归。

老仆田二,蚤岁善御车,目又短视,偶值雨后,停车于东华门外,乃自去啜茗。忽王之轿过,以其停车之傍,即一积潦,人情孰愿践泥淖者?因连呼移去!王坐于轿中闻之,乃立加以呵斥曰:“不会走那边吗!”众不敢违爰沾濡其袜履而去。后田二归,路人见者因劝其趣避之,以免惇邸之轿夫来而寻斗,其实此必无之事也。人虽然,王之驭轿夫,亦非必苛虐之也。王尝有事于泰宁镇(西陵),以不设轿班车故,轿夫皆饥惫无人色,乃共谋倾之,竟故作失手状。王因问之,环跽以饥对。王笑曰:“你们这些小子好糊涂,饿了不早说话,去罢!”众又以爷将安往对。王曰:“我酒在这儿等你们。”众复以溜肩请罪。王曰:“谁让我是等(醇[惇]同音)王爷呢!”此事为王庚臣太姻丈所述。王居西陵时,人有以手抚王之貂褂者曰:“老爷子,您瞧瞧,都破了。”而王亦以“这孩子们,还淘气呢”,以答之。

京师之土棍,又例有“拦猪车”之举。盖每遇四乡之村氓,有载彘于车入城者,其土豪必横卧车前以乞钱,曰:“不予我钱,则请车裂我。”其乡人惧涉讼也,则必啗以重金矣。一日于哈德门边,复举行此项勒索,初不虞惇王莅止也,且王又以微行出之,其豪愈不识而凌其乡人如故。王乃大怒,因谓乡人曰:“你胆也太小了!他让你赶,你为什么不赶?”乃乡人愈惧。王怒甚,立捽乡人下,夺其鞭以鞭马,马逸,车轮过处,朱启满地,竟车裂其豪,且立纵其乡人去。城守以报金吾,金吾且为之禠魄,而莫敢如何。

王之清贫如此,其食料以有酒而已,不谋若何之盛业。某岁有事于圜邱,不耐兀坐,爰巡行坛户之室,至一室则壁上有如鸡畤者一,外以白布覆之,王是时已辘辘矣,因揭而视之则一瓷盘一沙榼,榼中酒味甘芳,其餚则黄色安然不能识也。以触其素好:于焉食之尽一器,须臾来一老兵,见王尽食其所馀,以王之章服昭然不敢问,王乃令其共坐与之谈话。既毕,王复问之曰:“你作的是什么菜?”其人对以:“炒麻豆腐。”是后王礼成回府,因立传庖人而令之制“炒麻豆腐”,庖人初亦诧然,既以常法制之而进上,王食之迥非在圜丘时所食之味矣。

伺后屡尽屡奉斥责,虽杂以火腿海米诸珍,亦不能免。庖人固甚黠者,乘间请曰:“奴才之技已竭,愿王亦何从而知此馔也?”王乃忆及前事,因曰:“你们厨子,连坛户都不如”,爰告其概略。庖人乃赴圜丘,而觅其坛户,叩以其“炒麻豆腐”曷克臻此?其人笑曰:“是日之长者乃为五爷乎?非子言予何以制之。至是日之炒麻豆腐,予以穷故,只加以一文钱之鸡鸭市中锅边油耳。”庖人既得其术,就假椀购油以归,制而进之,王食之遂大称善。乃唤庖人而问之,庖人具陈所以,王命以十两锡其人。

孤血曰:吾为此文,谓之因某君而发则可。然不可谓为摘君之误也。夫同一操觚,孰能保其不误?惇亲王数为微行,不因贵胄而自匿。吾亦幸而得其轶事耳!若夫其他堂煖春深之际,吾亦乌敢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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