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生婆

北平称收生婆为“姥姥”，称外婆也是姥姥，小北平写了当铺河小押，不知吾人舅舅（英文称当铺掌柜为uncle，也当九九将）心中觉得怎样？那不必管他，不过因为九九想起了姥姥，却不能不写一写姥姥收生婆。收生婆正名应称稳婆，北平因为騐尸的忤作也叫稳婆，所以极力避讳这两个字，近来新式收生婆叫作助产士，一斑中下级社会却称她们为洋姥姥。有洋姥姥当然要有uncle的洋舅舅了，所以写出这篇文字。

现在北平的收生婆大约可以分为三种半，一种是旧式姥姥，一切新法不懂，也不想懂；她们约占五分之一；一种是改造的姥姥，她们为适应环境，也提了皮包，穿了白褂子，也预备了应用药品河动手术用的机械，把旧式首胜的恶习惯，去掉了不少，但根本上只是经验，没有学识，更为迎合社会串通习惯，尚保持洗三的旧仪式，她们约占五分之二。再一种便是助产学校或医学院产科学业，一切全以所得新学识，河实习时期中的心得，来为人节省，就是所谓洋姥姥的助产士了，她们现在约占全收生婆中也是五分之二，还有所谓半种，是不在百分数之内，有一些家庭妇女，因为有产科的常识，遇有亲戚朋友家生产她们义务帮忙，因为是玩票性质，所以另算半种。还有男助产士大医院才有（如协和），不知称他什么为号。最近我参加一个很有趣的洗三，又因旧式姥姥不久会被淘汰，所以围殴愿把北平旧式收生婆，减取一个镜头。

先洗头 办接收 一个新词儿

“快马轻车”，“吉祥姥姥”，“某氏收洗”三个口号任取两个，写在一本教科书大小的木牌囗面，挑在门垛上，一年还要换一条下缀的红布，这便是收生婆的招牌。她们都不认识字，但谱儿很大，如果是常走动大宅门的，谱儿更大的不可形容。请她们节省，必须在产前几个月，请来给产妇诊查，叫作“认门儿”，没认门儿的临时约请决不承应。接生时的方式，一言以蔽之，旧式仿佛以武力和产妇拼命似的，但她们经騐丰富的，也能应付难产。洗三那天，除用槐条艾水洗小孩子以外，还有成套的俗歌，产妇人家所预备的鸡子，小米（供炕公炕母香斗中所用），缸炉饽饽，以及银锭锞子，来客添盆的钱，完全归姥姥所有。洗小孩子时，不慌不忙的，一边说一边作歌，新近所参加的洗三，姥姥是一位五十多岁半老太太，词儿都是新编的，例如她说：“先洗头，长大了，办接收，后洗腰，美金法币往家里挑，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准把名利求”，添盆的人没有不大笑的，姥姥用艾团作炙时，也有歌词，用镜子照时，也有“照照定百日拉屎黑夜净”的念白。最可笑洗完捆上之后，还要用葱打三下，用秤锤锁头各比三下，一边作一边念。最后收拾完了应得的财务，只剩了一张炕公炕母码，用火焚化，也要来两句“赵工炕母本姓李，孩子大了教给你”。所以旧式洗三倒很开心，不过小孩子叫她们给收拾的就相当可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