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

北平有一句俗语是：“人不得外号不富，马不得夜草不肥”，可见人有了外号（即绰号），就能富起来，也不管坐地虎，笑面狼，也不管王八蛋， 金鬼子，有了外号，就能发财。评书小说中，全有外号，有活阎王，也有大头鬼。只是前清时代的御史们，太不解事，认为凡有绰号的就是匪，可以抓有绰号下狱，谓之“打绰号”，恐怕今日仍有御史，也得先攒煤球，然后再能抓绰号了，所以我来一写绰号。

人不得外号不富 大哉绰号

小说中的绰号太多了，可以一点的，还先说姓×名×，人称美号×××，有那不客气的，便自述出来外号，以为一俏。其实，北平下级社会中的外号，也很简单，独霸一方的，如在南城娼寮中有势力的，称为南霸天，在东城仓库两面站的起来的，称为东霸天，在北城骡马行中有万儿的，称为北霸天。大概北平人常看报的，总还记得吃腥赌老月们中，有×四皇上，×二阎王吧！这都是恶意的绰号，有时当面还不肯呼呌，实在他们本人是很乐意接受的。再有一种绰号，通常加到下流女人身上的，分称讃及嘲笑两种，前者如小飞艇，二板儿，小粉包，一枝花，戴老四，大金牙，大蓬头，花套裤，有的是称讚，有的只是形体衣饰的记号。后者如咸鱼三儿，臭豆腐六儿，臭半街，就是骂人了。一千有以所事职业为称的，这只以家为单位，很少以人为单位，如翠花张家，灯虎赵家，仓韩家，仓高家，烟儿郭家，篷儿金家，百本张家，囗子囗家，香王家，这不但是善意，而且可以看出北平相沿几百年的世守职业。至于“煤马”，那不是因为卖煤公道，那时卖煤公道为本分，以不公道为例外，他的煤马所以得名，是因为他是八卦拳的名家。地方小老爷喜用鞭子打小民，人称鞭子常，爱说话就瞪眼的，人称二瞪眼，近视眼人称瞎×，点脚的人称瘸某。教育界外号更多，以老×，小×为最多但只是代名词而已。

商店绰号 由平面变了立体

北平旧商店，都是希望开个几百年，不想从暴利上发财，所以金匾大字，极其坚固，证以今日的用玻璃牌匾，便知心理不同了。所以旧商店差不多都有一个立体商标，称为××为记，也有故意做出记号来的，使人容易记忆，人们日久便连本名也忘了，这也可以算个绰号的立体化。如鲜鱼口黑猴儿帽子舖，鼓楼前金驴儿胰皂香烛店，后门桥大葫芦酱园，是谁都知道的。雍和宫对门一家米粮店，匾托子只是两个小小的木刻卧牛，人便称为双牛粮店，每天挂了一个铜制倭瓜，人便称为铜幌子，铜老倭瓜。以外有别名的更很多，在野饭馆中所写的虾米居，鸡鸣馆，全是别名，再有什么铡刀居，西城闹市口一家卖什锦锅子的，门前扣大缸一口，又故意将火锅弄的凸凹不平以示年陈，人便呼为扣大杠，或歪锅子，因此也出了名。有以房屋形像得名的，屋小便名耳朵眼儿，一间门面直进的，便名一条龙，日久也被社会所习知了。以绰号得名的，的确比以正名容易为人记忆，这也是社会心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