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两行忌讳

旧时北平有两种忌讳，在澡堂洗澡，搓完胰子，不准再入池子里头泡，尤其是如跟掌柜的不来，特将一小块儿胰子扔在池塘内，这池子的水，算是玩完大吉，水混而臭，非从新换水不可。第二忌是卖豆腐脑儿的挑子后头的豆腐锅，永远是用厚棉垫盖着，四围棉套包着，您如果不买豆腐脑儿，尽围着豆腐锅转，这个卖豆腐脑儿的特别监视您，他最怕是榖气下泄（放屁也）冲入锅内，臭味一入，则一锅豆腐脑，必然稀糟而碎，不能成块矣，这两种忌讳，是怎么个理由，笔者至今莫名其妙，旧时澡堂子不用自来水，也不用甜净水，专有一种堿质的苦水井，为澡堂子的无价之宝，故有“澡堂子好开，苦井难找”的俗谚，这苦井的用处，是不论多少肉洗，永远清滢透底，不污不混，且无气味，即使有污秽泥泞，也是浮遊水面，用柳斗子一起即无，假如若用甜水则一人洗完，水即混污不堪。

然而我们若在家中洗脸，一个人用一盆水，不论是甜水苦水，也不论使胰子不使，这盆脸水，在洗完时，是泥汤满盆，绝不能清滢澈底，这个理由，是苦水不只有堿，而且有矾，矾水锅煑，遇泥则上浮不沉淀，澡堂子就利用这个道理，在未开幕以前，先选泉脉打井，打这种井的人，尤其是选泉脉的把式，是故京中的专行儿，如果选出泉脉，打出苦水，工匠与舖东，则互相贺喜，酒肉相庆，因为选此泉脉太难，故此澡堂子不能随便开设，不过这种井水最怕荤腥儿，尤其是羊油牛油猪油所造的胰子，故在旧时，如果浴客在池塘木板上搓胰子，夥计即喊曰：“外边搓呀，冲完啦再洗呀！”毫不客气的下警告，然而这可说的是民国二十六年以前，以至前清时的澡堂子，及北平沦陷后，因为日本人没池子，以至胜利后某种阶级人洗池子，大块香皂，在池子内足搓一气，舖丈夥计是不敢拦财神爷高兴，然而在事实上，只是在下午三四点钟以后，蹲在池子内泡的时候，除微有一种恶臭薰人及夥计多起几次浮泥外，其馀是囗囗他异，清澡堂水怕胰子这一说，原来是不经之谈，也许是原子时代的人心大变，而澡堂子的水也跟着变了，只是卖豆腐脑儿的忌讳仍然存在，因为什么豆腐脑儿锅怕“屁味儿”，那您等金受申喜占勿药，我卖碗豆腐脑儿给受老起病时，叫他写一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