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八达岭

高山奇伟最宜春日登临

雉堞雄藩恰好榼觞凭弔

山河界画蔚青苍，万里间关旧女强，俯仰清明人有意，睥睨尘海日无光，祖龙八表星辰隔，法象千年寂历藏，遗镞秦钱空怅望，绿云深处哭阿房。

这是民国十八年清明节，育英中学旅行长城时，笔者写在城墙上的两首歪诗之一，匆匆又十八年了。小北平苦于想不起题目来，因此请教社当局，当局称：“值此春令，何不写遊写花？”于是豁然贯进，材料也一齐奔凑笔下来，写此登长城，遊八达岭，作为此类题材的开篇。

北地天寒，春半正是旅行季节，久居软红十丈的人们，最好先登高山，一畅胸襟，所以长城不可不遊的。由西直门车站，一路北行，八九十里短程，会使你感觉到了南口车站，眼前高山雄关在望，什么天下久塞之一了，太行第八陘了，本文一概不作考证。南口到北口（八达岭），有多少高度？有一个算式，请你算一下，即40里÷34尺=高度，因为登山的铁刀，一节高一尺，除得的尺数便是高度了。火车到了南口，须换登山机车，然后经过居庸关，花园几个小站，穿过三个小山东，才到了青龙桥车站。一路车行在山腰凿出的道上，视涧底关沟，也有两三处人烟，三五丛桃杏花，但距离过远，杏小的可怜罢了，中间经过几处古蹟，因为坐火车不能下去看是为遗憾。陡耸奇伟的居庸关，是明代大将军徐达所建，夏日数目葱郁，翠浪翻波，那便是燕京八景最远的一景，“居庸叠翠”了。关西有白凤塚，相传即游龙戏凤中唱四平调的李凤姐，埋葬于此，可惜塚旁白沙荒石，不生草木，是个不毛之地。又有五鬼头的弹琴峡，北方水少，更无悬瀑，所以偶闻淙淙之声，便以弹琴喻之了。又有望京石，晴而没风砂的早晨，登石可以望见北平宫阙。居庸关北，是那有名的云台，俗称过街塔，上有泰安寺，塔洞凿其中文字的梵咒，是元代泰定三年（一三二六），指挥使兀都蛮所镌，文字种类和排列形式，本文不详述了。

火车在山内小站皆有岔路，作成南高北低形式，车在岔道内闷足了气，再行北上。十八年往遊时，车将到青龙桥时，须往东一折，再行西转进站，东折时难免大山屏蔽，山腰一下，积雪未消，背面见日光处桃花已放，白雪桃花，为北方所仅见的奇景。下火车后，西行经过詹天佑先生的铜像，曾令人想到老留学生，对于建设国家，是有伟大功绩的。不远便到了“北门锁籲”的被扣了，山路两旁有不少的小摊，所卖全是些小巧的石块，花纹形式，都很糙粗，比起雨花台的石子，差的太远了。还有些铁箭头，锈的已看不出模样来。还有半两古钱，和些残破的造像，他总会一股脑儿的告诉你“都是秦朝的古物”，页会对欧美人说一句“秦代耐斯太”。长城是随着山势建的，而且页不是一道城墙，由垜口下面的石级，可以走上城去，实在已有不少残破地方，随地可以登城，上了城墙，便觉远有比此处高的，于是再往上走。北口以南是关沟，北口是通往张垣的孔道，火车在关旁穿了二三里长的山洞。也可以说中国铁路上较长的山洞，以北就是康庄车站了。站在山巅城头上，北望风沙玄黄，极目千里，南望山势重叠，城垣周环，气象雄壮之极，岩赤赭，如画中大斧劈，蒋心馀先生的“苍紫千重分项背，玄黄一气转鸿濛”诗句，没登过八达岭山顶的，是不能领略他的造境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