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迢递起都城

“远辞南海来燕都，甲乙青气镇权舆。是称神木众木殊，春明旧迹久闻予。”一曲《神木谣》，道出了修建北京都城所用神木的故事。都说北京城是漂来的。的确，建城时所需的众多建材，特别是木料，就是从大运河上漂运而来的。

嘉木良材出深山

经历了血雨腥风的靖难之役，朱棣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明永乐四年（1406）闰七月初五，伴随皇帝打天下的第一功臣淇国公丘福，深谙帝心，带领文武群臣上奏，恳请永乐皇帝“建北京宫殿，以备巡幸”。

“得位不正”的梦魇始终困扰着永乐皇帝，他希望逃离都城南京，迁都到自己的龙兴之地北京。丘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龙颜大悦，准奏下诏。

工部尚书宋礼等多位大臣，即刻分赴大江南北，招工选匠，寻材觅料。建设北京紫禁城所用木料，皆非一般松柏杨桦，而是要用最上等的楠木。楠木生长周期长达300年以上，要想找到符合标准的粗大木材，就要深入西南洪荒未辟之地。

宋礼奉命采伐嘉木良材时，没料到这项工作竟做了10年之久。他率领民夫、工匠深入原始森林，寻找最好的金丝楠木。这些地方山高路险，人迹罕至，采运更是困难，采伐者为此殒命者颇多。

清代巡抚、四川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德地，在《题报采运楠木疏略》中讲得很清楚：明代木厂专有架长，负责勘察楠木从山里运输到水边的路径，在途中搭设拽运大木的木架，垫低就高，称为“找厢”。有斧手负责砍伐树木，在原木上穿鼻，以便拴缆绳拉拽和绑扎木筏；有石匠负责凿山开路；有铁匠负责打制采木的所有工具；有篾匠负责编缆绳，还要用打缆绳的下脚料润滑“找厢”上运木的轨道……放倒的木材，从山里外运，以一根长七丈、径围一丈二三尺的楠木为例，需要运夫500人左右。沿路设置休息处和交接点，称为塘。每十里一塘，一塘送一塘，直到江边。而且采伐只能利用秋冬两季，九月起工，二月止工。否则，三月起山涧水势泛涨，“找厢”无法施工。

宋礼带领的伐木队伍，“入山一千，出山五百”。将近一半的采伐者倒在了深山密林，没能看到宫城开工的那一刻。

千里水运抵京师

大木自山中采伐后，由山溪到小河，由小河至大江，后经大运河入京。木材运抵水边，交给运木官员后，如何水路运输呢？当时的办法是将一定体量木材扎成大木筏，招募水手放筏，每筏设水手10名、民夫40名。

伐一木，往往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方得运出。扎筏漂至北京又需一两年。可见，采木用时之长、运输之难。

疏通水路、提高漕运能力势在必行。为增加补给水的流量，明永乐四年（1406）八月和次年九月，修治西湖的堤岸和各个闸口。永乐五年（1407）五月，又修筑了从西湖通向下游的河道，整理从文明门至通州的各闸。后又疏浚了当时已经淤塞了大约1/3的会通河（今京杭大运河山东段），使运河畅通无阻。

水道河运虽不如山中拽运艰险，但由于路途遥远，水势不一，木材也不能悉数运抵。明天启年间，在天津附近的湿地芦苇荡中，曾有人发现了许多搁浅的巨大楠木，皆为历年所漂散，经查点竟达1000多根。

水运来的各类木材，主要用于京城营造。其中，皇宫、皇陵以及王府的建筑用木，被称为皇木，也称“贡木”“大木”。尺寸极大者，才有资格被称为神木。

明永乐十八年（1420）十一月初四，皇帝昭告天下，宣布紫禁城竣工。后世把这天看作明代北京城与皇宫的诞辰日。

皇城的一砖一木、一石一券、一殿一堂，不仅显示了皇家气度，更彰显着600年来成千上万能工巧匠的智慧与血汗。

建厂储木运河畔

从南方运来的大批木材，存储于专门的仓场，被称为“皇木厂”“神木厂”“大木厂”。明永乐年间，通惠河浅涩，不能行船。为修建北京城，经运河从南方运来的各种建筑材料，在张家湾附近暂存，再转运北京城。通州曾有两个皇木厂，最早一个就在今张家湾镇皇木厂村西北。

今通州张家湾皇木厂村村口（钱敏 摄）

如今，这个皇木厂已难寻当年模样，仅余木厂时任官吏所栽国槐一棵，历经600余年风雨，枝繁叶茂，冠盖如伞。树旁有石碑刻载：明永乐四年（1406）至嘉靖七年（1528），北京城里皇家建筑所用的珍贵木材沿大运河运此存储，管理官吏在木厂周围植槐。

明嘉靖七年（1528），直隶巡按御史吴仲主持重修通惠河，对张家湾到通州的部分河道进行了修治，通惠河的河口从张家湾挪到了通州城北。大运河运来的皇木等物资，都可以直接运到通州城，再上岸存放。因此，在通州城北的大运河西岸又添建了一座皇木厂，就在今永顺镇皇木厂村的位置。

除通州两厂外，还有3处储木厂。一处为崇文门外的神木厂，一处是朝阳门外的大木厂，还有一处是通惠河二闸南侧的神木厂，现在的地名叫黄木庄。清《日下旧闻考》记载：“京师神木厂所积大木，皆永乐时物。其中最巨者曰樟扁头，围二丈外，卧四丈余，骑而过其下，高可隐身，岁久风雨淋漓，已渐朽矣。”

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皇帝第一次南巡回銮后，十分留恋苏杭园林盛景，便打算在京城的西北郊兴建几处集江南名园、名景于一体的御园，令工部和内务府督办此事。所采木材，自大运河运至张家湾，后经陆路运到京西各建筑工地。当时木料存放于今天的清华园西侧，紧邻万泉河，也称“皇木厂”。

2019年秋天，“神木厂”景观正式在东三环庆丰公园亮相。一座红墙黄瓦、彩绘斑斓的四角仿古碑亭，屹立在通惠河南岸的一片绿茵中，南侧建有神木博物馆。立于亭内的《神木谣》碑正面为乾隆御制诗，继续向人们讲述着大木厂、大运河与北京建城的历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