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河寺逸闻韵事

20世纪初的北京城角楼。选自山本赞七郎编著《北京名胜》（1906年版）

月河梵苑甲都邑

建国门外长富宫饭店东南隅，有条南北走向的胡同，原名月河寺胡同，今名月河街。《北京市朝阳区地名志》记载：“月河胡同位于建外街道办事处辖域西南部，大致呈南北走向。北端西口接建外南胡同，中与建国里三巷相交，南止通惠河。长440米，宽2米，胡同三处拐弯，道路弯曲。以寺得名。据考，明清时通惠河漕运兴盛，此地车水马龙，来往商旅甚众，故该寺香火兴旺，寺产甚巨。随通惠河漕运衰落，月河寺早已不复存在，但月河名沿用至今。”明末清初人孙承泽赞其“池亭幽雅，甲于都邑”。

1936年“北平市第一次寺庙总登记”档案记载：“月河寺（僧庙）坐落在东郊朝阳门外月河寺4号，建于明，属私建。不动产房基地七亩一分，房屋66间；附属苇地六十二亩三分九厘九毫。管理及使用状况为供佛僧宿。庙内法物有铜像13尊，石像3尊，铁钟1口，铜磬2口，铁鼎1座，泥像19尊，佛龛6个，供桌6张……另有槐树6棵，柏树1棵，松树15棵，榆树2棵，井1口。”

《北京图书馆藏北京石刻拓片目录》记有月河寺碑：李文达撰，道深撰记，许文正书，周僖撰侧书，丁鹤年重书。成化元年四月二十一日。清同治元年三月上浣重刻。李文达，即李贤（1409—1467），字原德，邓（今河南邓州市）人。明宣德八年进士，授吏部验封主事，历考功、文选郎中。“土木之变”时，李贤脱难回京。景泰二年上正本十策，受代宗赏识，累迁吏部右侍郎。英宗复辟后，迁翰林学士，入内阁，升吏部尚书。天顺八年，英宗病重，召李贤委以托孤重任。宪宗即位，晋升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知经筵事。成化二年十二月病逝，赠太师，谥“文达”。著有《鉴古录》《天顺日录》《古穰集》等。

明天顺八年（1464年），程敏政撰《月河梵苑记》有云：月河梵院在朝阳关南苜蓿园之西。苑后为一粟轩，轩前峙以巨石，西辟小门，门隐花石屏，屏北为聚星亭，四面皆栏槛。亭东石盆高三尺，夏以沉李浮瓜者。亭前后皆磐石，少西为石桥，桥西雨花台上建石鼓三……苑僧道深播州人，杨氏子，通儒书，宣德中住西山苍雪庵，赐号圆融显密宗师。后归老乃营此自娱，自称苍雪山人。

文中提及“苑僧道深”，其一生事迹主要有四：一是在西山建苍雪庵，二是将苍雪庵扩建为宝藏寺，三是建月河梵院，四是为众多寺院撰写碑文。

而作者程敏政（1445—1499）亦非寻常之辈，系南京兵部尚书程信之子，于成化二年中进士，授翰林编修。历官左谕德，任太常卿兼侍读学士，掌院事。后官至礼部右侍郎。

亡弟暂厝月河寺

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程敏政的长弟程敏德卒于京师，其灵柩暂厝月河寺。程敏政亲自撰写墓志铭：“君为先尚书少保襄毅公中子，予长弟，没京师……君讳敏德，字克俭。君先予有子慧，八岁而夭，君过哀，既又失两子女、一从子，又丧少弟克宽……予时官京师，君独更数丧，积岁殷忧。迨予南归，稍宽其菀，而君心胃间得奇痛，日再作，百疗弗愈。”是年五月二十六日，程敏政到月河寺祭奠亡弟敏德。七月三十日，于京师为亡弟敏德作《月河寺亡弟启殡告文》：“……惟汝之柩暂厝僧房，不觉四旬矣。天暑渐退，南舟可行，拟于八月一日启殡上载，特来诀别。酹此一觞，天乎恸哉，汝真往矣。呜呼尚享！”程敏德的灵柩魂归徽州休宁后，直到弘治三年十二月九日下葬，墓在休宁水桥干先莹之东。

程敏政在弘治元年冬致仕前，曾到月河寺缅怀自己的弟弟。看到墙壁上的题壁诗，知友人王国宾专程到月河寺祭奠他的弟弟，感泣而作诗谢答：“幻身依佛寄城东，颜色犹疑在眼中。一霎电光生死易，百年春梦古今同。”虽然弟弟的灵魂已经皈依佛祖，但弟弟的音容笑貌仍宛如就在眼前。

王国宾，即王宪，字司言，河北易州人。成化六年三月授以仪宾牙牌，为有明首例。王宪好文学，喜交游。

弟弟亡故后，程敏政很长时间都沉浸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中，常常触景生情，由一草一木而联想起弟弟。他在七言绝句《汪敦善以詹簿弟春草图索诗强赋一绝不忍复观也》云：“满地菲菲绿涨春，多情长践落花茵。谢家风物依然在，不见临池染翰人。”诗中“染翰”，是指用笔蘸墨作画。“谢家”，当指南朝宋文学家谢惠连，他的“秋怀”诗里曾有“朋来当染翰”句。程敏政看到弟弟敏德的画作《春草图》依然在世间流传，然而在这般生机盎然的春光里，却再也无处追寻弟弟，故而，就连其画作也不忍心再观看了。

 诗文唱和留遗韵

成化年间，程敏政多次与挚友同游月河寺，并留有诗文《与廉伯世贤同至月河寺》：

秋风吹雨浄飞埃，十日东城两度来。

绕院绿阴留客住，一亭红艳对僧开。

芙蓉涧侧观澜去，苜蓿园西问稼回。

有约明朝更携手，望云同上雨花台。

同游之人中，廉伯，即陆简（1442—1495），字廉伯，江苏武进人。成化二年进士，授编修，累官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有《治斋集》《龙皋文稿》传世。世贤，即李杰（1443—1517），字世贤，江苏常熟人，成化二年进士，选庶吉士，官至礼部尚书，有《石城集》传世。

程敏政与月河寺相关的还有一组五言律诗《游月河寺次韵顾光禄》。

组诗其一有云：空门坐隔河，风柳扇微和。晓色城头尽，春声水上多。过墙燕市酒，倚席渭城歌。不尽游人兴，诗悭可奈何。

组诗其二有云：一径曲通河，经春土脉和。破篱编苇密，老圃种花多。惠远还能笑，昌黎不解歌。题名人半老，莫更问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