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崇尚一种简朴生活,家具简单实用,穿着舒适随意,餐饮粗食光盘,这些都是在物质丰富条件下的一种返璞归真,而我们小时候60.70年代的简朴生活却是因为物质极其匮乏不得以而为之。 关于那个年代的简朴生活,可以由吃穿住行玩说起。 发愁吃什么的年代 吃什么呀!发愁!那个年代能吃什么呢?能吃饱就不错了。而现在,能吃的东西太多,不知道吃什么好了,也是一个愁字。 关于那个时候的吃有许多人写过了,我有文章也写过的,总有一些片段还是值得回忆的。天气渐渐变冷,冬天就要到了,那个年代的冬天真真是白菜萝卜当家。外边刮着西北风,胡同院子里的小平房里也可以搞的暖暖和和热气腾腾的。晚咘晌儿,捅开煤火炉子,拔出的火苗子往上窜着,泛着蓝色的光,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热汤面,一浅子刚出锅的流着糖稀的大白薯,一碟淹雪里红,可以吃到嘴里暖到肚里。白菜白菜,熬炒咕嘟炖,整个冬天白菜为伴,天气好的时候就要翻腾一下放在窗根底下盖着破被子的白菜,把它们摆开透透气,然后再码上,发现哪棵要坏,先拿出来吃了,劈下的白菜帮子,又可以蒸一锅菜团子了。打牙祭也是有的,若是菜站来了兔头带鱼,拾掇好了,煤火炉子炖上煎上,满院子飘香,窝头就带鱼香的不得了。 说起过去的物质匮乏,就想起姥姥家的大火炕,冬天回老家,到谁家去,都是招呼客人炕里头坐着,掀开炕头的席子底下有炒好了的花生煲的热热乎乎的随便吃,不要票不要钱,还有房顶上晒的白薯干,像果脯一样甜一样有咬劲。这就是北京人回老家打牙祭。姥姥家来人了,带来了花生白薯蔫儿棉花粗布,爷爷那边会稍来大枣柿饼子,爸爸从郊区回家了带回无籽西瓜、葡萄,这些都是小小的补给,生活的快乐。 头头脚脚里里外外一应穿戴都是自己做 说起姥姥家,农村人吃穿用都跟地里要,农村人自己种棉花自己纺线织布,回老家的时候看见当地人把棉花做成棉花条,坐在纺车前纺线,纺车嗡嗡作响,奇怪那些棉线源源不断的从手中滑出绕在纺车上,还有姥姥家的大织布机,我坐在前面的凳子上也试过几下,挺好玩儿的,一手拿着织布梭子,穿过双层经线,然后脚下一蹬,上下经线交叉,另一只手拽着木档朝后边勒一下,如此反反复复,粗布一寸寸渐长。那几年姥姥家的粗布不断地出现在我们家中,床围子褥单子枕头套门帘子,加上母亲亲手绣的花,那也是家里的一道风景。 那时候,普通人家的收入也就几十块钱,买粮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主妇们除了让孩子们吃上,还要穿上。由于生活拮据,头头脚脚里里外外的穿戴都是自己做。 我记得冬天我妈为我们做棉袄棉裤,面用新一点的布,里子都是用的旧衣裤,先做成夹衣夹裤,两边不封边,在里子上絮上棉花,絮好棉花翻个儿,对着缝上,就有了棉裤的模样,看起来好神奇。妈回老家经常带些棉花回来,那些棉花比这边买的要白纤维也长。后来时兴穿毛衣毛裤了,没条件的就穿线衣线裤,都是家里人用四根毛衣针手工织成的。后来好长时间人们不穿棉裤了但还是习惯穿棉袄,80年代初,我结婚的时候,老妈为我做了两件棉袄,一件薄的一件厚的,作为嫁妆,都是缎子面的,新里新面新棉花,穿上那真是又暖和又轻巧,可是后来一直没有上身,因为日子逐渐好过了,大家都不在穿那些臃肿的棉袄棉裤啦。 冬天一到,现在的人外出都穿上了羽绒服,有薄的厚的长的短的,各式各样,又轻尚又暖和,过去我们小时候冬天穿的是妈妈给做的棉猴儿,年轻人搞不懂啥叫棉猴儿,棉猴儿就是冬天外出时穿的带帽子的棉大衣。为了美观,大人们会买上一条毛边沿在帽沿上,孩子们穿上既保暖又可爱。 那时候的冬天感觉比现在冷多了,孩子们经常有冻手冻脚冻脸冻耳朵的,现在没人看到谁的脸上长了冻疮,谁的手背有冻的横七竖八开裂的血口子。冬天到了,勤快的妈妈们会为孩子们做一双只分出一个大拇指的棉手套,这种棉手套也有人管它叫手巴掌。两只棉手套用一根布做的带子连着,搭在脖子上,脱下手套也不会丢,在胸前当啷着看起来还挺帅。 那个时候,都是自己做棉窝,也叫毛窝,就是棉鞋,现在没人穿也没人做了。老式毛窝有毡子做的,家做的毛窝在早特别土气,老头老太太穿的,两片缝在一起中间还带个梁子。我们小时候已经开始穿条绒面的棉鞋了,制作简直太复杂了,衲鞋底做鞋帮絮棉花,一针一线都是手工,这里边门道可多了,鞋底衲的针脚密实,白边掐的齐,鞋面上的伏实,鞋做好了为了出形,还要用破布或者旧棉花湿了塞瓷实了撑一下。这样的棉鞋在炉子边上烤一宿,第二天早上穿在脚上,可以暖到全身。 说到做鞋,打袼褙应该是头道工序。现在跟年轻人说,他们怎么也搞不明白啥叫打袼褙。打袼褙,就是把穿破了没法再补的旧衣服裁成布块,然后打点面糊糨子,把它们一层一层的贴在板子上,放在院子里晾干了揭下来的就是做鞋用的袼褙了。经常看着大人们在院里胡同里衲鞋底,用的就是这一层一层粘在一起的袼褙,她们有的用棉线,还有的用麻绳,手边放着个针线笸箩,里边放着锥子,线绳,还有一块腊,那些家庭主妇们时不时的把线在腊块上勒一下,走一遍,线绳就变得润滑好用了,还有的人,不时歪着头把锥子在头发上习惯性地抿两下,锥子立马变得锋利好扎了了。如果能画出来,那也是一幅极美的妇女肖像图,没有美容没有美颜,有的是一种纯朴自然的贤良之美。 物质匮乏的年代也不乏美的追求 您见过布做的盘扣吗?见过姥姥老妈在我们小时候做盘扣,斜着剪下一块布条子,布丝一定要斜着,这样做出的布绳才能上上劲儿。把手指宽的布条子就势儿缝在身上穿的裤子上固定好,然后开始码针把它缝成绳状,一边缝着,一边聊着天,看着还挺自在,也是一种休闲方式。这些布绳子就是做盘扣的原材料,各种颜色各种布料,可以盘出各式各样好看的盘扣来,成龙成凤,成花成鸟。盘扣也是要边盘边缝的,花盘上一头盘出个圆疙瘩,一头盘出个圆圈儿,这就是扣子与扣眼儿了。这种盘扣用在对襟的棉袄上,特搭特美。 1989年5月,身穿大襟上衣的姥姥在我们北京家中。 还记得姥姥穿的大襟棉袄外衣上常见这种盘扣,经常上手去捏那些圆疙瘩,看姥姥穿大袄也是一种享受,先把衣服披在肩上,左胳膊一伸右胳膊一伸,大襟一撩飘逸开合,然后把一颗一颗的盘扣系上,腋下的扣子要摸着系上。 由于物质匮乏,那时候穿补丁衣服一点不新鲜,巧妇们将衣服补的平平整整的,笑破不笑补。关于补,我在一篇文章里简直写到了极致,大到衣裳裤子小到袜子鞋子都是可以补的。那些用碎布拼接的褥子、书包也是非常讲究好看的。在此点到为止,不再重复。 住在胡同的大杂院里 辛安里胡同(小辛寺) 说到北京人的住,就会说到老北京的四合院,原本是一家一户的院子,解放后,基本上都是住着七家八家,甚至十几家几十家,老百姓住的地方不是大杂院,就是大庙,由于生在鼓楼脚下,长在鼓楼脚下,住在鼓楼前,我的中小学同学家住的地方基本上囊括了南锣鼓巷地区。 辛寺胡同口姚家,他家的屋子朝北一小窄条,进屋要下台阶,现在早没有了,砌成了墙,他家的位置归属了旁边的日杂,后来搬到别处去了。郝仲菊是我的小学同学也是我的中学同学,她家是独门独院,她家最好玩的地方是门道西边的细条小屋,真正是一小条,宽不过一张单人床,小孩子最喜欢窄小的空间,妹妹跟我也去她家玩儿挤在那个一进门就上床的小屋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上佳影家找她一起上学,她家住的院子里全是亲戚,她跟姥姥住在一起,她姥姥家屋子也就是一间半大,我记得我去找她上学,她还没有穿好衣服,姥姥在外屋忙乎着,炉子上做着水或是煮着吃的,外屋也就是一米多宽的一小条应该连半间都不到。我与同学王淑平接触最为频繁,不是我在她家就是她在我家,她家住在东辛寺把口的一个小院里,进院要上台阶的,院里住着三、四家儿。 东辛寺画院宿舍 小学(黑芝麻胡同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跑到东辛寺的同学家玩,民主党宿舍、鼓楼医院宿舍、画院、这些院子的住房都比我们西辛寺的要好要大,屋里都是花砖漫地,记得我到同学家上学习小组,他家有好几间房,而且卧室与活动间不同室,我们坐在一张大方桌上写作业,屋里仍有很大空间可以走动,应该有二十平米吧。去过画院李京家,他家院子的建筑更是奇特,现在的眼光看就是有点西方教会的风格,他家住在高台阶上的北屋,屋里铺的是地板,摆着钢琴。那次去他家是因为学校让我通知他做什么事情,李京本人没有在家,只有他的妈妈在家,记得他的妈妈长的非常漂亮,白白的非常干净的那种,说话非常温柔客气,我说明了来意,写了个纸条留下,就走了。这些宿舍的院子都是方砖漫地,房子带走廊,房子前有起下几块砖种着花草的小花园,鼓楼医院宿舍还有假山石,由于那个院子大,文革时挖防空洞,烧砖用的砖窑都设在那儿。 帽儿胡同里的许多同学家我都是去过的。地安门中学的同学刘素芸住在胡同口的北边,她家住的是一个筒子房,应该是过去的店铺,属于前厂后店模式,后边还有一个小阁楼,那时候放学就上她家去玩,看书聊天做作业。 帽儿胡同45 45号大狮子院的高静梅家,人家父母都是搞文艺的,经济条件比我们要好,上学时总是一身灰一身蓝一身绿的换着穿,记得到她家去玩儿,桌子上摆着盛着糖果糕点的玻璃罐子,北京人讲话:阔气。中学毕业,去过41号李长根家,送毕业照片,只记得他家住的院子很大,屋外窗台上摆着许多盆花,后来才知道这个院子是西藏驻京办事处的宿舍。21号,文昌帝君庙,住着我的同学: 王文华、宋欣、刘宏英、邢三秋、杨凤儒。11号(文煜宅)后来的朝鲜大使馆,住着我的同学何辰。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什么文煜宅什么可园,只觉得这院子古色古香的,有假山石,有抄手游廊,比我家住的小小的辛寺胡同宽敞多了洋气多了。 拥挤的公交车 说完了住房,咱们说说出行,在没有自行车的年代最多的方式是走着,不得以才去坐公交。6.70年代坐公交车感觉还是有点奢侈,5分钱的车票也是舍不得花的,记得十几岁的时候到我姨家去玩儿 ,楞是从鼓楼沿着皇城根走到锡拉胡同。坐车逃票的事儿也是有的,老式公交车发车少,车厢小,人多,卖票的也看不过来,逃票就是漏网之鱼,说到这里许多人会心地笑了。 在平谷插队的时候,为了节省路费经常到林业队搭车回家,赶上什么车坐什么车,坐过那种到城里拉氨水的柴油机车,露天敞篷,整个行程都是在嘣嘣嘣的聒噪声中行进的,回平谷的路上,坐在车后边鼓鼓的氨水橡胶大包上忽悠忽悠的,隐隐约约嗅到氨水的味道,这样的车子,要走小半天才能到平谷。 上班的时候每天从地安门商场门前的车站坐车,车次少车厢小,虽然排了队,老半天不来车,车来了人们蜂拥而上,车门关不上,有人在下边往上使劲推,车门变了形关不严,就那样开着走了。一车男男女女挤作一团,只好拿包护着自己与他人隔开,有时候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没着地,夏天不但热,车上气味就更别提了,就那么熬着等着下车。有一次身体不适,还没到单位,就提前下了车,下车直接瘫坐在马路牙子上了。不仅仅是蹭车,车上还有偷东西的,丢钱包丢手表这种事时有发生,还有手脚不老实占便宜的,那个年代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现在坐车老年人都免费了,车上冬暖夏凉,远途的大巴车也太舒服啦,一分不花,从东直门到平谷,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在平谷县城长途汽车站换乘区县小巴,直接开到村子里,到插队的山东庄看看,不用开车去,坐公交车一样的,真是太方便太幸福啦! 就地取材玩不够 关于那个时候的玩儿写的太多了,我自己也写了不少。那个年代玩儿的东西都是就地取材,泥土,沙子,石头子儿,树叶,木棍子……都玩过的。家住鼓楼前,出了胡同口对面就是地安门商场,记得商场前有存放自行车的铁架子,夏天晚上,没人放车了,就把两个存车架子并排放好,玩蹿杠子,一边一个人,跟玩双杠一个样,谁蹿的快,打到对方手了,对方就下差。说起玩石头,有人玩过鸟石吗?从施工的大沙子堆里淘宝,找石头儿,找一个带窝儿的石头,再找一个带尖的石头,这就是一对鸟石,尖石放在有窝儿的石头上,钻动,发出悦耳的鸟鸣声,赶上运气好,可以找到一对透明的好看的石头如获至宝,放在兜里,没事儿时拿出来在小伴面前鸣一下,显摆一下。 想想当年那时候吃不上喝不上没钱花没房住,可人的精神头儿怎么那么大,晚上,我跟孩子们还说起当年插队割麦子的事来,头天晚上那真是磨刀霍霍,第二天割麦子能否第一个站在地头上,要靠这把镰刀了。天不亮,队里的钟就敲响了,大家摸黑到地里干活,看!就是这样,我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一手揽着麦子一手割一只手捆麦子,欻欻的干劲冲天,完了啥没有就发一张奖状,还美得屁颠屁颠的。儿子说,这不就是夏令营嘛,儿媳说:一人580,孙子说:我要去玩儿。 完稿于2023年11月2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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