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看红叶

红叶是枫叶，从老早读书时起，便念过宋玉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但这说是秋天的红枫叶，由下一句看，还许是乍生嫩叶的春枫呢！以后由于红叶题诗，不但确定了枫叶必须退进了绿色素的秋天红叶，而且还和love拉上了关系，风光更旖旎了。北平红叶有两种，一种是叶如五爪岐齿的，那是花贩所谓“元宝树”，不是真枫叶；一种是形似杏叶肥红娇艳的，方为真枫叶。再有一种冒充红叶的，是北平所谓爬山虎的薜荔叶，秋天变红，也宛似枫叶，可以慰情聊胜于无。北平有枫叶的地方，共有三处，一处是中山公园，但素不为人欣赏，因为其他可欣赏的太多，目不暇及此了。一处是香山，是素为北都人士所必欲遊，且必欲年年的去遊，更希望一年遊几次；一面是遊人众多，可以诱人看他们的豪举，再逢晴和佳日，重九令节，更可登山看红叶吃烤肉，以示他们知道季节的来临，以示他们不怕被人敲竹杠，以示他们可以从容的指挥若定；下山进行时，必要折一枝红叶，也是簪花以遊的意思了。前天曾见一骑车人肩扛大枚红叶，可惜只是骑车，而非坐吉普，所喜便是所折枫木，可以够生一次火炉的，也未尝不是学经济的心得。王伯龙兄给我写一副对联是：“几番红叶相期香山重九，今夕新妆乍倚眉月初三”，现在报告王三兄，香山看红叶的人如旧，且专用汽车更多了，何不趁此十月涨风刚到一半之时，一作快遊？香山红叶，有山无水，常被许多人惋惜着，这是中了“江枫”二字的书毒。北平却有一处有水有风的地方，那便是东便门外二闸东边的福寿公主坆（俗呼佛手公主坆）。通惠河自二闸以东，水益深阔，上闸污泥，已经澄清许多，两岸高陡，几如夹嶂，南岸下面，芦苇迤逦有一二里地，北岸上便是佛手公主坆了；坆前红叶一林，秋日趁船往遊，景色萧疎极了。事变前，笔者时常往遊，但必须携带棉衣，所谓“挟纩以遊”了。先到二闸望海楼小坐，命其燉厚鱼一尾（坑中所养活鱼），随雇来回蓆棚小船一只，几个遊友，穿上棉衣，踞坐船头，大尝其鲜酒活鱼，经行芦花荡边，直到佛手公主坆，游览一番，或作野餐，然后往归途走来。那时亡友白子元兄正任闸长，一切不但便利，而且常叨他的东道，实在那时一遊，每人所费只一元多法币罢了。笔者以为看红叶，实在算佛手公主坆为最好。前年曾以此地枫树的安否询问乡人，有的说没注意，有的说已被献了木，加以有拦路虎的危险，只好转移目标，也到香山去渡重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