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前,她毅然回国,立下了“当万人医”的大志 “入党和做研究一样,都是追求真理。服务了快60年,按照党员的标准,我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合格了。我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愿意以党员的身份为麻风事业奋斗终身!” ——李桓英 2021 年8 月,李桓英荣获中宣部“时代楷模”荣誉称号 2016年12月27日,北京友谊医院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入党宣誓仪式。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新党员,是党的同龄人,当时已经95岁高龄的李桓英。 这一天,在北京友谊医院干部保健楼五层,和李桓英共事过的、在职的、退休的同志,医院年轻的党员、入党积极分子、团员等等,都来了。他们为了一件事:见证李桓英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这一刻。 李桓英举起右手向党旗宣誓的一幕,深深地印在丛敏的脑海里。什么时候回忆起来,那一刻都让她心潮澎湃。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满头银色白发,在党旗的辉映下格外醒目,她的眼神坚毅,脸上透出找到终于归属的满足感。 原来,有朋友问李桓英为何没有申请入党时,李桓英说了一句让大家都瞠目结舌的话:“入党,党要考验我,我够不够格是一个问题;我也要考验考验党。” 有一段时间,社会上经常传出党员领导干部贪污腐败的新闻。这让一身正气的李桓英很气愤。她十分痛恨党员领导干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现象。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以雷霆之势坚决打击腐败现象。“无边光景一时新。”李桓英发现,这一次是真的不一样了。 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的勇气,坚定不移“打虎”“拍蝇”“猎狐”,以雷霆之势、霹雳手段惩治腐败,持续形成强大震慑。党中央的这些有力举措形成了很好的效果,老百姓都拍手称快。李桓英自然也看在眼里,心中佩服。 在李桓英的入党仪式上,有人问,“李教授,您为什么选择现在加入中国共产党?”她坚定地回答:“在几十年的工作中,我看到了党和国家是真真切切在为老百姓办实事、谋幸福。我取得的成绩,与党组织的关心和支持是分不开的。我95岁了,再不入党就来不及了,为人民服务了一辈子,后半生的40年都从事了麻风病的防治工作,我想我可能够格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果去世后,身上不能覆盖上一面鲜红的党旗,那我会很遗憾的。” 媒体来了一波又一波,大家把李桓英层层围住。丛敏都挤不进去了。她站在外面,听记者小声讨论:“李教授身上值得学习的地方太多了,她一个人干了别人两辈子的事。”另一位说:“是啊,都该退休了,还去搞传染病,真了不起。家庭条件那么优越,放弃与亲人团聚机会,太不容易了。” 在党员发展大会上,李桓英做自我批评:“我是新党员,脾气急躁,你们以后要多批评我。”会议结束,李桓英起身鞠躬,身边人递来外衣,想帮她穿上。她拒绝了,接过衣服,先套过一只袖子,又伸长了胳膊找另一只。丛敏就坐在身边,但没伸手帮她。 作为支部书记,丛敏是那次发展会的主持人。主持前一晚,丛敏激动得在家中踱步了很久。李桓英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高山仰止的存在。李桓英能真心认同党组织,加入党组织,身边的同事都倍感自豪。 丛敏曾接受李桓英基金会资助,出国访学一年。在第二天的发展大会上,丛敏动情地说了一段致谢词,最后说道:“特别感谢您,提供让我开阔视野的机会。” 丛敏是1997年来到北京友谊医院工作的。刚来时,医院正开展向李桓英同志学习的活动,通过组织报告会,丛敏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李桓英的故事。 1998年,在第15届国际麻风会议上,世卫组织官员诺丁博士紧紧握住李桓英的手说:“全世界麻风病防治现场工作,您是做得最好的!”这也是让丛敏等李桓英的同事倍感骄傲的事。 丛敏虽然对李桓英仰慕已久,但在医院里碰到了,也仅限于和李桓英点点头,打个招呼,接触不深。2013年至2019年,友谊医院将肝病中心和热研所的党支部合为一个联合支部,丛敏担任联合支部书记,这样她才真正与李桓英有了较为深入的交往。 2016 年12 月,在北京友谊医院,李桓英(前)终于完成了她的多年心愿——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共党员 2016年中秋前夕,丛敏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入党申请书,申请人是年逾95岁的李桓英—— 入党申请书 敬爱的党组织: 1958年,我先后辞去了世界卫生组织聘任的印度尼西亚、缅甸的亚斯和梅毒两种热带病专家的职务;告别了已迁居美国的父母,毅然回国。我对投报祖国感到无比光荣和自豪。 1959年3月,组织分配我到医科院皮研所工作。1970年我随单位下放到江苏泰州的麻风病院,深感到麻风患者的疾苦。在多年的社会生活和医疗工作中,我深刻领悟到中国共产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党。也正是在党的培养、支持和帮助下,我为广大麻风病患做了一些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党又给了我许多荣誉和鼓励。 我真心热爱中国共产党,诚挚地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我虽已进入耄耋之年,但愿意以党员的身份为麻风事业奋斗终身!请党组织考验我吧! 申请人:李桓英 2016年9月中秋节前夕申请书薄薄的,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丛敏读了一遍又一遍。 几天后,联合支部开展党日活动,要前往北京市全面从严治党党性教育基地进行参观学习。 李桓英笑呵呵地问丛敏:“书记,我能不能一起参加?” 几乎是数着日子,李桓英终于盼到了这天。在知名的口字楼,满头银发的李桓英与同事一起听讲解员介绍党的发展历史。李桓英很感慨,不时点头。一层参观结束,李桓英拄着拐杖来到二层。大家怕李桓英太辛苦,想让她歇歇,李桓英拒绝了,认为既然来了就要听完,不能半途而废。 回去路上,李桓英显得很兴奋,她侧过身突然对丛敏说:“今天看完我感触很深。我还要继续接受组织的考验。” 在入党前几个月,丛敏专门请李桓英参加支部的组织生活会,请她讲讲自己的求学经历。 抗战时期,李桓英随母校同济大学辗转来到重庆李庄。“我就是在煤油灯下,在蚊虫的嗡嗡声中,和同学们完成学业的。”在学习过程中,李桓英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百姓生活的困苦。很多人患病后得不到治疗,挣扎着陷入死亡。李桓英立下了“当万人医”的大志。在有机会出国留学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公共卫生专业。由于学习成绩优异,毕业时,导师推荐李桓英进入刚刚组建的世卫组织工作。她远赴东南亚,在最湿热难挨的地方,从事雅司病防治工作。 1954 年,在世卫组织工作的李桓英(左一),于缅甸伊洛瓦底江畔与缅甸技术人员合影 在缅甸工作时,李桓英在当地接触到了英文版的《共产党宣言》。当时,她听说国内已经解放,经过周密而耐心的准备,李桓英辗转到英国,在那里办理签证,历尽艰苦,回到祖国。 李桓英深信,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自己学到的公共卫生知识和实验技术,一定能为国内的疾病防治发挥作用。 “我不愿意治疗单个的病人,我其实更喜欢群防群治,能为更多的人看病,更有意义。”正是这份“做万人医”的志向,引领着李桓英从中国医学科学院皮肤病研究所到北京热带医学研究所;从总结国际麻风病的研究进展,到短程联合化疗在国内的广泛开展;从麻风病高发地域云贵川的知识普及讲座,到少数民族地区村寨的走访;从崇山峻岭中穿梭所经历双侧锁骨断裂、四根肋骨骨折、多次翻车翻船,到实验室中麻风分枝杆菌易感基因检测和早期分子诊断方法的建立。她获得了国家科技进一步一等奖,获得了何梁何利奖,却把全部奖金捐出,成立李桓英基金会,资助更多的年轻医务工作者出国学习。 经过考察,党组织正式批准李桓英加入中国共产党。宣誓的时候,李桓英内心异常激动。她想到了60年前自己毅然回国;想到了父母兄弟的一次次召唤;想到了和麻风病人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想到了组织这么多年对她的帮助和支持。每一句誓词,仿佛都是她用一生的情感酝酿,从心底里迸发出来: “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2017年7月,一位鹤发童颜的新党员,坐在一群党龄多年的年轻人身边,用最简单的语言讲着最动人的故事。李桓英为那次党课特意写了一篇稿子,题目是“我愿意为党的事业奋斗终身”。 在世卫组织工作期间,李桓英看到亚洲不少国家由于贫穷,导致疾病蔓延。“我深深地感到,百废待兴的新中国更需要我。” 20 世纪80 年代中期,在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县,为看望病人,李桓英使用当地村民自制的溜索越过汹涌的怒江 这一年,李桓英37岁。从此,在几十年的漫长岁月中,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风雨交加,她都无悔自己当初的选择,不改报效祖国的决心。 20世纪80年代,李桓英了解到,世界卫生组织正在研究一种联合化疗治疗麻风病的新方法,药物配方已经完成,但是尚缺乏临床实验。为了争取到免费的药品支持和实验项目,她开始在全国范围进行走访调查,最终确定西双版纳等七个麻风病发病率较高的州和县作为治疗的试点。1982年,她向世界卫生组织递交了一份关于中国麻风病情况的详细报告,世卫组织批准了在中国进行联合化疗方法的实验项目。 在此后的几十年间,她长期奔波在云、贵、川贫困边远地区,7个地州、59个县,每到一个村寨的时候,都会引来村民的一片惊奇:村寨来了个女医生,不怕麻风!她口渴了,就舀起病人家的水扬头就喝;饿了,就和病人在一张桌上吃饭。病人试探着同她握手,她便拉着他们的手长时间不放。见到老病号,她总是亲切地拍拍病人肩膀,拥抱一下,让病人感动不已。 李桓英从来都是面对面不戴口罩近距离接触病人。“我就是不怕,医生不能怕!这就好像战士都知道子弹厉害,上了战场不照样往前冲?我甚至巴不得自己被传染上,让人们亲眼看我治好它!” 麻风病人手脚是麻木的,端滚烫的饭锅、火盆,都感觉不出烫手。她教麻风病人穿鞋,手伸进病人刚脱下来的脏鞋。告诉他们,穿鞋时都要先摸摸有没有砂子、钉子等异物,然后再穿上。 麻风寨往往山高路险。李桓英遇到两次车祸。一次是在昆明附近的石林,摔断了左侧的锁骨;另一次更严重,七十多岁时,她从西昌前往成都,在快到石棉县的路上,因为路滑,她从翻滚的汽车前窗挡风玻璃甩出去,有十多米。李桓英躺在覆盖厚厚白雪的山坡上昏过去,同志们找不到人,连声呼喊。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李桓英的声音:“我在这里!”但是爬不起来,李桓英心想骨折了,歪头一看,雪地上还有一大片血迹。七根肋骨骨裂,双侧锁骨骨折,头部还负伤缝过7针。李桓英开玩笑说:“按我坐车的概率,也该翻了。” 2012 年,李桓英访问美国卡威尔麻风中心 在李桓英的带领下,我国在全球率先开展短程联合化疗试点和消灭麻风病特别行动计划。全国麻风病病人从原来的11万人下降到不足万人。年复发率仅为0.03%,大大低于国际组织年复发率小于1%的标准。这有力证明了麻风病无须住院隔离治疗,解决了麻风病治疗难题,对消除社会对麻风病人歧视,起到了积极作用。1994年,李桓英的麻防经验被世卫组织在全球推广。 进入新世纪以来,李桓英和麻风病研究课题组深入分子生物学研究领域,为彻底消灭麻风病继续努力。 2019年,联合支部被拆分,热研所又成为独立支部。“李教授在办公室吗?有没有时间?”找李桓英有事时,丛敏照例给袁联潮打电话。 往往,丛敏不会空手去,李桓英爱学习,杂志、报纸就是最好的伴手礼。李桓英关心时政,丛敏把支部订的《求是》杂志,攒几期,一并送到她的办公室。 丛敏庆幸,身边有这样一位老人,拥有如此传奇的人生。李桓英告诉丛敏:“我是黑头发、黄皮肤,我是中国人,就应该回到中国,我生在北京,我的根在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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