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圆明园四十景之一的水木明瑟的西北,原有一座名为四达亭的重檐方亭,乾隆皇帝将其“略增葺为文源阁”。文源阁的名气与《四库全书》是分不开的,作为《四库全书》藏书楼之一,文源阁位列“南北七阁”之中。 文源阁藏书仿制本 《四库全书》是在乾隆的主持下,由纪昀等360多位官员、学者编撰,3800多人抄写,耗时13年编成的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丛书。乾隆下令将《四库全书》誊抄七部,分藏七座藏书楼。先建内廷四阁,即北京紫禁城文渊阁和圆明园文源阁、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盛京皇宫文溯阁,通常称为“北四阁”。后考虑到“江浙为人文渊薮”,为让“江浙士子得以就近观摩誊录”,在南方又建了江浙三阁,分别为扬州天宁寺文汇阁、镇江金山寺文宗阁、杭州圣因寺文澜阁,称为“南三阁”。在近代的战乱中,“北四阁”中的文源阁和“南三阁”先后阁毁书亡。而今,南三阁中的文澜阁早在1881年就已重建,文宗阁、文汇阁则分别在2011年和2023年得到重生,文源阁就成为南北七阁中唯一的缺憾。 形制仿自天一阁 在南北七阁中,文源阁是第二个落成的。文源阁是一处水渠环绕的独立院落,南北长82.6米、东西宽51米,占地4212.6平方米,南北各开一门,建筑包括藏书阁、宫门、碑亭、趣亭、月台等。主体建筑藏书阁位于长方形庭院的北侧,南向而立,平台上有铜鼎、铜鹿各一对。阁前临着一方水池,池中竖立着一块高逾六米、玲珑剔透的“北太湖石”。此石产于北京房山,据说“正视之,则如乌云翻卷;手叩之,音色如铜”。乾隆非常喜欢它,将其命名为“玲峰”,在《御制玲峰歌》中赞其“体大器博复玲珑,八十一穴过尤远”。玲峰石有八十四个玲珑剔透的孔洞,超过因爱石而有“石痴”之称的北宋书画家米芾的有八十一个孔洞的“一品石”。 文源阁图样 玲峰石上除了乾隆的御制诗外,还镌满了内翰词臣恭和的诗篇。阁前矗立巨石为文源阁独有之景,乾隆留下了连篇累牍的咏石之作,其中赞道:“一峰峙我文源阁,育秀通虚映万卷”。池南是由太湖石堆叠的纵贯东西的假山,在假山西面有一四方亭,名曰“趣亭”,东面与其相对之处筑有一平台,上书“月台”,均为乾隆御书。其南即为三楹宫门,入宫门后或穿过曲折的山洞,或经过崎岖的蹬道,再绕过水池,就可到藏书阁前。藏书阁之北的后院中也有一座假山,体量较前院的假山为小,如同屏风般掩蔽着院墙上的月洞门,给人以静谧幽深之感。阁之东侧有单檐驼峰顶黄琉璃瓦御碑亭一座,内有乾隆御书《文源阁记》碑。 “文源”意为礼乐文教之源。乾隆在《御制文源阁记》中说:“藏书之家颇多,而必以浙之范氏天一阁为巨擘。因辑《四库全书》,命取其阁式,以构庋贮之所……于是就御园中隙地,一仿其制为之,名曰文源阁。”诚如乾隆所说的,文源阁的形制完全仿自著名的藏书楼天一阁。据记载,“文源阁一座六间,明间各宽一丈六尺四,次间各面宽一丈二尺五寸,西梢间宽五尺,前后廊上步各深一丈一尺”。从外观上看,是座黑琉璃瓦绿剪边歇山顶、前后带廊六开间的重檐两层楼阁,而内部则采取了明两层暗三层的“偷工造”法,利用下檐的空间增加了隐秘的一个夹层。文源阁的柱子与门窗涂深绿色漆,槅窗与槛窗涂褐黑色漆,与灰色的水磨丝缝砖墙相配,楹柱间绘以龙马负书和瀚墨卷帙的图案。檐间悬有黑漆铜字的“文源阁”匾,一块玉匾式样,字为乾隆御书。建筑的整体风格古朴典雅,别具一格。 文源阁内六间中的西梢间的尺寸仅为五尺,相比之下显得格外窄小,故而充作楼梯间,其他五间区隔出明间与次间,通进深38.5尺。明间正中悬乾隆御书“汲古观澜”匾额,两边楹联为“因溯委以会心,是处源泉来活水;即登高而游目,当前奥室对玲峰”。扆屏联为“宁夸池馆消闲暇,雅喜诗书悦性灵”。檐柱联为“诗寻宜富波澜,浩矣无涯神智益;披揽直探星宿,挹之不尽古今涵”。 用途仅供“御览” 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文源阁建成之初,首先入藏的是康熙朝编纂的《古籍图书集成》一万卷。对于《四库全书》,乾隆帝一再表示要多花时间认真抄录编辑校对。缮书处对抄录人员的选拔是极其严格的。最开始抄录人员由官员保举而来,但这种方法有行贿、受贿等弊病。之后又改为考查的办法,即在需要增加抄写人员时,先出告示,应征者报名后,令当场写字数行,品其字迹端正与否,择优录取。考查法虽比保举法优越,但也有不便之处,因此最后又改为从乡试落第生徒中挑选,择其试卷字迹匀净者予以录用。 通过这三种选拔方式,共选拔了3826人担任抄写工作。抄录工作也在严格的管理之下,既有工作规程,也有奖惩措施。首先规定了抄写定额:每人每天抄写1000字,每年抄写33万字,5年限抄180万字。5年期满,抄写200万字者,列为一等;抄写165万字者,列为二等。按照等级,分别授予州同、州判、县丞、主簿等四项官职。发现字体不工整者,记过一次,罚多写10000字。抄录工作就在这种严格管理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每天都保证有600人从事抄写工作,至少可抄60余万字。 之后展开的就是全书的校订工作,为了保证校订工作的顺利进行,四库全书馆制定了《功过处分条例》。其中规定:所错之字如系原本讹误者,免其记过;如原本无讹,确系誊录致误者,每错一字记过一次;如能查出原本错误,签请改正者,每一处记功一次。各册之后,一律开列校订人员衔名,以明其责。一书经分校、复校两关之后,再经总裁抽阅,最后装潢进呈。分校、复校、总裁等各司其职,保证了《四库全书》的质量。所以直到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第三部钦定《四库全书》誊抄完毕,才入藏文源阁。 文源阁内陈列着楠木书架,《四库全书》按经、史、子、集以黄、红、蓝、灰四种颜色装帧。文源阁的下层陈设经部诸书20架与《四库全书总目》《四库全书考证》《古今图书集成》;中层藏史部诸书33架;上层藏子部22架与集部诸书28架,为方便查检翻阅,还绘制了《四库全书排架图》。据《四库全书总目》统计,著录书籍3461种,79309卷;存目书籍6793种,93551卷,合计10254种,172860卷,约97700万字。装帧上为软绢包背装,束之绸带,并以楠木为匣。文源阁《四库全书》以开化纸缮写,书页都是直行红格的“朱丝阑”本。每册的首页都钤有“文源阁宝”白文大方印和“古稀天子”朱文圆印,末页则钤“圆明园宝”白文大方印和“信天主人”朱文圆印。 文源阁《四库全书》由专人专司其职,内务府提举阁事,负责阁书的日常管理,注册点验和按时晾晒。但其毕竟是只供“御览”的皇帝私人藏书,除了皇帝驻跸御园时偶有翻阅,其余时间基本被束之高阁,利用率并不高,更多地体现为皇家文化的装点物。 残存书籍亦珍贵 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纵火焚掠圆明园,三天三夜的大火使圆明园化为一片废墟,文源阁建筑和藏书也在这场浩劫中化为灰烬,连文源阁碑都在大火中被烧得留下了很多裂痕。文源阁藏书从告竣送藏到被毁,存世仅七十余年。到了民国年间,圆明园的管理进一步废弛,文源阁旧址上的遗物也开始流失。1921年,筹建京师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文献馆),经蔡元培先生提议,将已残毁成数块的文源阁碑重新拼合起来,并迁入馆中加以保护,这通历经沧桑的残碑文字仅存一半。 圆明园文源阁旧址 摄影:王密林 玲峰石因体量巨大,多年来一直矗立在废墟中安然无恙。这块形体奇巧、满镌诗文而富于传奇的名石,在当时能卖数千银元,终于也没能躲过盗贼觊觎的目光。1924年,因数股土匪盗抢,一方竟将玲峰石炸为数段,一部分残石流失,剩余部分从此湮没于蔓草间。 文源阁的藏书,原本都认为全部毁于侵略军的劫火,但天幸的是,根据多年的调查,尚有若干残书存世,让后人能亲睹文源阁藏书孑遗的精美。据统计,目前残存的藏书有:《公是集》《明史》《南巡盛典》《草庐集》等部分书册,分别收藏于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广东中山图书馆、中国国家博物馆、日本东洋文库。此外,中国台湾地区的图书馆收藏有精抄卷子本《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上钤“文源阁宝”朱文方印,也是文源阁的劫余之物。 文源阁旧址历经人为破坏,荒芜凄凉,2012年初进行了初步清理发掘,现遗址可见围墙基址尚存,文源阁的夯土台基以及台基上的石板铺装尚有保存,部分假山湖石、月台台基、趣亭的基址和部分石径踏跺也有迹可循,湮没于荒草中的还有文源阁前湖池及湖池中心玲峰石的若干残块和基座、宫门的夯土台基、台阶踏跺。目前遗址用围栏保护,未对外开放展示。文源阁的遗存保存丰富,有着重要的历史与文化价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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