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与吉祥戏

2025-1-29 18:3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张永和|来自: 北京纪事

摘要: 京剧贺岁！大戏陪您过大年春节是中华民族最热闹、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期间，人们忙着过年，而全国各地的京剧院团也忙着唱应节戏中的贺岁戏。何谓应节戏？咱们的传统节日多，过不同的节，有相应的过节戏。如元宵节 ...

京剧贺岁！大戏陪您过大年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热闹、最重要的传统节日。春节期间，人们忙着过年，而全国各地的京剧院团也忙着唱应节戏中的贺岁戏。何谓应节戏？咱们的传统节日多，过不同的节，有相应的过节戏。如元宵节，要唱《上元夫人》《元宵谜》；端午节，要唱《屈原》《白蛇传》《混元盒》；七月七乞巧节，要唱《牛郎织女》《天河配》；八月十五中秋节，要唱《嫦娥奔月》《唐王游月宫》等等。

小年祭灶

春节的应节戏多，但要唱喜庆的、红火的、祥和的、团圆的，不管内容多么曲折，结尾都是欢欢喜喜的，还有个规矩，要躲着死、病、伤、残这几个字。过去老年间，春节不但唱吉祥戏，同时连戏名都改成人们爱听的好词。《摇钱树》改成《摇钱宝树》;《鸿鸾禧》改成《红鸾天禧》;《满床笏》改成《七子八婿》;《黄金台》改成《黄金满台》;《御碑亭》改成《金榜乐·大团圆》。过年也不能光是文戏呀？武戏班怎么办？唱《十八罗汉斗悟空》，闹妖精不死人。人戏唱《李家店比武》，改称《英雄会》，黄三太和窦尔墩两边打擂，只用镖把窦尔墩打了一个跟头，连伤都没有，绝不绝！此外还有绝的，唱吉祥戏之前，老戏班还有所谓的封箱和开箱，把老民俗也加了进来，这又是怎么一回子事？

农历的十二月二十三和二十四，是汉族民间传统的祭灶日，又称“小年”。传说灶王爷原为平民张生，娶妻之后终日花天酒地，败尽家业沦落到上街行乞。一天，他乞讨到了前妻郭丁香家，羞愧难当，一头钻到灶台下，把自己烧死了……

玉帝知道后，认为张生能回心转意，还没坏到底，既然死在了灶台底下，就把他封为灶王，每年腊月二十三、二十四上天汇报，大年三十再回到灶底。老百姓觉得这个灶王一定要敬重，因为他要上天汇报。于是，汉族民间就有了腊月二十三、二十四小年“祭灶”的民俗，祈求来年平安和财运兴隆。宋代的著名诗人范成大在他的《祭灶词》中说：

“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典祀。猪头烂热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团。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婢子斗争君莫闻，猫犬角秽君莫嗔；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乞取利市归来分。”

可以说，这首诗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古代汉族人民有关祭灶的风俗习惯。当然，这只是汉族民间的传说而已，是不足为信的。

小年这天，也是汉族民间祭灶的日子。汉族民间传说，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都要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这家人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因此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其中，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而第一样的糖果，还有说道，必须用饴糖做的关东糖，长条的，或圆形的，取名叫“糖瓜”。祭灶时，还要把关东糖用火融化，涂在灶王爷（灶王码——灶王爷的画像印刷品）的嘴上。这样，他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汉族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仪式最后一道，是把灶王板上的灶王码取下来，用火焚化，表示把灶王爷送上天了。

另外，大年三十的晚上，灶王还要与诸神来人间过年，所谓全神下界。那天还得有“接灶”“接神”的仪式。等到家家户户烧轿马，洒酒三杯，把新请来的灶王码重新张贴到灶王板上，表示把上天述职的灶王爷又接回以后，便轮到自家祭拜祖宗了。

封箱反串“天团”‍

我国的农耕文化历来都是节气和民俗及戏曲紧密相连的。每年农历岁末要举行所谓的“封箱”，戏班都把装戏服（行头）的戏箱，以及盔头箱、刀枪把子箱等戏箱统统用写着“封箱大喜”的封条封起来，表示一年到头，黑天白日拼命演出，总算熬到头了，要休息几天。封箱前，一般是在农历腊月二十三这天，由演员们各演拿手戏一出，最后一出则反串合演，名曰大反串戏，这是本次演出之封箱大戏的重中之重，也是最夺观众眼球的节目。这台封箱戏，除本班演员外，还邀请外班有叫座能力的著名演员参加。剧目多选择风趣、火爆、吉祥、喜庆的，犹如今天电影院上演的贺岁大片。

封箱之后，必须祭祖师，名曰祭神。是日，由戏园恭抬祖师至饭庄，路间用乐器前引，大鼓一人，齐钹一人。到饭庄后，全班烧香行礼，礼毕聚餐，饭毕送驾。仍用原乐器前引，将祖师抬回原处，礼毕。

封箱之后，便不再演戏，将各种演出用具整理归箱，贴封条，至来年“开箱”以前，不得再撕封条开箱演出。那“开箱”呢，就是转年大年初一，各班社全体演职员早早来到戏园内，互相拜年，并举行各种仪式，然后揭下各戏箱封条，取出戏服开锣唱戏。

所谓“反串戏”，就是在这出戏里不唱自己的本行，反倒去唱平时绝不敢碰的行当。唱花脸的，这时候扮个小花旦；唱正工老生的，却来个勾豆腐块的小花脸，这叫“反串”。这可不是开搅，必须执值公令地演出，玩意儿一点不能差。“反串”戏最常演的一出叫《叭蜡庙》，群戏，是一出官府官人乔装改扮，捉拿作案累累的恶霸的故事。曾经有过这样的历史，四大名旦的梅兰芳扮演武生黄天霸，杨派武生鼻祖杨小楼扮演武旦应工的张桂兰，余派老生创始人余叔岩不惜鼻子上勾一小小白豆腐块，扮演武丑朱光祖……梅、杨、余三大贤，虽然改了扮相，唱了不是本工的行当，但仍然出色当行。据当时的报章杂志记载，三位艺术家的表演令观众佩服得五体投地。

另一场令观众津津乐道的反串戏，是1961年春节，当时的北京京剧团（即现在北京京剧院的前身）在大年三十除夕当夜进行了一次内部演出，堪称1949年以后最有水平、阵容空前绝后的“封箱”反串戏。当时演出的剧目，仍是经典的《叭蜡庙》，所有演员全部反串出演：马连良饰费德功，谭富英饰朱光祖，张君秋饰金大力，裘盛戎饰张妈，张洪祥饰张桂兰，赵燕侠饰黄天霸，小王玉蓉饰褚彪、马富禄饰施仕伦，李多奎饰秦老家院，李世济饰贺仁杰，李毓芳饰关泰，陈少霖饰老道，马长礼饰小老道。马、谭、张、裘、赵，五位团长全改了行当，勾脸的勾脸，扮旦的扮旦。像赵丽秋、李淑玉这样的好二旦，扮上都跟着大花脸费德功的杀手米龙和窦虎，脸上全请唱花脸的师兄弟按谱给勾上；像谭元寿、高宝贤这样优秀的谭派大老生，在当时都扮演陪伴着费德功的小打手，脸上涂满花里胡哨的油彩，后台管这种角色，俗称“花鸡蛋”。虽然全堂演员都是反串，可每一位都是一丝不苟，该有的技巧一样也不少，因此这出反串戏，留下了有口皆碑的超级好评。

春节期间，各剧团要演出多种多样的喜庆火红的应节戏，但有一出戏，无论是在建国前，还是当下，百多年间，各京剧院团春节期间有一出必演的大戏：《龙凤呈祥》，而且一般都是在大年初一夜场演出，尽管年年演，不换样，但演员爱唱、观众爱看，常常还一票难求，这道理又在何处呢？

这出《龙凤呈祥》，过去只有在过年演出时，戏名才叫《龙凤呈祥》，龙指后来做了蜀汉皇帝的刘备，凤指做了汉王刘备妻子的孙尚香。而平时演此剧时，叫《甘露寺·美人计·回荆州》,可一到春节期间的演出，无论何地方的京剧院团，那必命名《龙凤呈祥》。这是一出名角大合作戏，现在演出的《甘露寺》是马派名剧，是经过整理创新的。以前《甘露寺》中的乔玄只是个配角，刘备是主角，那时候的乔玄虽然有唱，据说只有半句［西皮原板］转几句［流水］，现在的乔玄要唱四句半［西皮原板］、20多句［流水］板，这是马先生的独创。尤其是这大段[流水]，马先生唱得流畅、华丽，顿挫分明，一气呵成，从而成为脍炙人口的名段。马连良先生的创作，不仅在唱上有极大发展，而且在念白上，也有极大的创新，包括其中风趣机智夸赞刘备文官武将的“赞将”，他用各种不同的语气、语式，先夸了桃园结义的关羽、张飞，接着再夸大战长坂坡的四弟赵云，又用极佩服的语言，夸赞借东风火烧战船的军师诸葛亮，尤其最后以夸张的语气，连说“好烧呀！好烧！”从而使坐在旁边的孙权怒不可遏，吼道：“诸葛亮的火大，把你烧得在这里胡说八道！”两个角色的唇枪舌剑，使剧场的气氛异常活跃，不断地引起观众的畅笑。

马连良演完了乔玄，在后面还要再扮一个鲁肃，据说这是在一次堂会戏中，老生名宿余叔岩将主角刘备让给了比他年长的老生王凤卿，他来个前乔玄后鲁肃。这启发了马连良，他也来了个一人扮二角，前乔玄后鲁肃，同时又添加了鲁肃的唱和念，把鲁肃为了孙刘联盟而不惜与都督周瑜舌战表现出来。马派那幽默的白口，真是活画出一个既是老实人，又是有深谋远虑的大政治家，展现出马连良大艺术家守正创新的独特魅力。

这出戏内容大吉大利，刘备不但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媳妇，而且在过年前安全返回，又娶媳妇又过年，真是美不胜收；艺术上，情节多次反转，悬念丛生，引人入胜；行当齐全，需要三个头牌老生，一个架子花脸、一个大武生、一个好小生、一个能唱的老旦……还要一个特别强的大青衣。过去，梅兰芳、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袁世海、叶盛兰等名家都曾在一起合作过这出名剧。阵容如此强大，让观众充分领略各行当唱念做打的顶级美学考量。这些艺术家所塑造的鲜明形象，更给观众留下深深的记忆。

当下这出贺岁戏，70年后，仍然是北京京剧院春节大年初一必演的夜戏，仍能排出天花板级强大阵容，谭孝曾、王蓉蓉、朱强、杜镇杰、赵葆秀、李宏图、叶金援等名家一齐上阵，既为各流派艺术之精华薪火相传，同时又让京城的广大京剧观众，在春节的头一天，尽情享受一场国粹京剧的饕餮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