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马探源

2025-3-25 09:12|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王锐英|来自: 北京桥梁

摘要: 1、何谓阳马？三国曹魏时期，何晏作《景福殿赋》，其中形容大殿屋顶：“爰有禁楄，勒分翼张。承以阳马，接以员方。斑间赋白，疏密有章。”李善注：“阳马，四阿长桁也。”禁楄又写为禁匾，指屋顶里的椽子，可不是元 ...

1、何谓阳马？

三国曹魏时期，何晏作《景福殿赋》，其中形容大殿屋顶：“爰有禁楄，勒分翼张。承以阳马，接以员方。斑间赋白，疏密有章。”李善注：“阳马，四阿长桁也。”禁楄又写为禁匾，指屋顶里的椽子，可不是元代王士点写的《禁扁》一书的匾额。阿(ē)为山、为屋顶，四阿即四面坡的屋顶，桁为房屋水平构件，阳马指坡屋顶四角位置的角梁，上托截面有方有圆的椽子。为什么古建筑的角梁名为阳马？这是本文要探索的因由。

图中标注为建筑阳马

阳马还是一个数学概念。比《景福殿赋》早些年的《九章算术·商功》中有：“斜解立方，得两堑堵。斜解堑堵，其一为阳马，一为鳖臑( biē nào)。阳马居二，鳖臑居一，不易之率也。”

为数学阳马

如图所示，将一立方体沿对角线斜截为两块，即为两块完全一样的“堑堵”；再将堑堵沿顶角到底边斜截为两部分，其一为阳马、一为鳖臑。阳马与鳖臑的体积比为2:1。

名字很怪异，而且在汉代前后，数学的阳马和建筑的阳马名称相同，但含义是否有关系？这是本文要探索的重要线索。

说到“阳马”，不知道读者可否想到“午马”？中国人按十二地支对应十二属相，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其中为什么午为马呢？有人解释说马为阳，似乎有点道理，但又有人说马为阴，又显矛盾，为此有人调和为马为跨越阴阳的动物。难不成与“阳马”也有关联吗？甚至这句疑问的最后的“吗”字与马又有什么联系呢？值得探寻一番。

2、何为阳马？

中国古代木构建筑的角梁位于房屋的四角，是歇山、庑殿和攒尖顶建筑屋顶结构的构件，在转角处承托檐部的一种斜材，别名为觚棱、角梁、阙角、梁抹，在宋《营造法式》中被称为“阳马”，即阳马梁。

从阴阳观念，在南朝梁萧统《昭明文选·张协·七命》中，对阳马有个描述：“阴虬负檐，阳马承阿。”形容支棱的斗拱形如阴虬即带角的龙，担负着屋檐，阳马即角梁托起了四阿屋顶。吕向注：“虬龙阴物，马为阳物。谓刻作其象，负荷檐梁之势，承接木石之曲。”显然大屋顶需要“龙马阴阳”支撑起来，按照古建筑“榫卯斗拱”和“盘龙玉柱”意象，可以简单理解为曲折的、带榫的构件象征虬龙、阴，顺直的、带卯的构件象征马、阳，它们相互穿插、交接、勾连成为托起屋顶的结构。阴阳和合类比于雌雄交接，不正是榫卯的生活性比喻吗，加之文人的渲染夸张，角梁、阳马、长桁，既是专业的词汇，亦为诗意表达。由此推想，所谓“刻作其象”和在“顶部雕刻有马形图案”就是多余的想象了，不成根据。

阴阳思想在建筑结构中的表现和象征，应在建筑结构成型之后的附会。人类文明初期，在房屋建筑起源的初期阶段，绝不会先有阴阳学说，然后按照阴阳理念发明和建造房屋的。因此，因为马为阳，故命名构件为阳马，这是倒因为果了。所以，阳马还应该有更早的本源。

本文分析，提出阳马起源的三个推测：

第一种推测，源于马的身体结构和动作。

数学阳马，底面为四方形，上面为四棱椎体。马则为四肢强壮动物，类似四棱椎体。

虽然马与很多四肢爬行动物无二，但有其独特性。一方面正如后世解释“午马”意义，特别强调唯有马是站立活动和站立睡觉的动物，而且奔跑起来离地为阳、落地为阴，马蹄更是分为前后各一趾，前单趾为一为阳，前后二趾为二为阴，而午时正是阳极生阴的时刻，以马为午代表阳阴转换。二是马、鹿一类动物，四肢高挑强健，兼有负重和运动长处，凸显其四肢的巨大优势。

特别注意，午马之前，可能为午鹿，但马比鹿有优势，就在于能为人所驯化，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故而在人类发明的文字之中，以马为意义最为直接和自然。尤其当人骑在马背上，人马一体观察和体验，如以人为顶点，马的四肢伸立地面之上，堪称抽象完美的四棱椎体。再有，尤其战马奋起高举前腿之时，两只后腿张开呈稳定的三角形撑持躯体，给人以极其强烈的印象，以至于关于马的绘画、雕塑和文学作品，绝大多数都特意突出昂首嘶鸣、马踏长空的形象。

依靠四棱椎体的稳固，本质上是三角形结构的稳定性力学原理的发现和应用，这就是阳马的直接本源。

马与阳马四棱锥和三角形稳定结构臆想图

第二种推测，源于早期的四面坡草棚屋顶的斜撑。

人类发明屋顶的本初应为简陋的草木棚子，中间立柱，侧面覆、附斜撑（早期的檩条和椽子），上面再覆盖草席、泥土，平面从圆形、椭圆到方形。其中某几根斜撑比较关键，尤其发展出四面坡的屋顶，处于坡面变化的棱角位置的斜撑，需要承载屋顶两个侧坡面的力量，受力比较复杂，所以“觚棱、角梁、阙角、梁抹”皆可能源于这个最原始的构造，与上述四棱椎体和三角形结构原理几乎一样。

西安半坡遗址房屋结构复原图（四面坡和圆形攒尖顶）

第三种推测，源于驾驭马的缰绳，缰绳分为左右两条。

角梁作为最大的也是最长的斜撑，为了避免风吹雨打，特别需要加固稳定，这样就需要绳索捆绑和采用更强壮的木材。蒙古包的原型为伞状结构的穹庐，棚顶通常需要依靠绳索的张力，从上向斜下方固定到地面的木橛上。

绳索是最容易制作和便于利用的，特别是游牧民族骑马的缰绳与稳固蒙古包的绳索如出一辙。但需要考虑人类骑马和盖房子哪个出现的更早一些？游牧生活肯定早于农耕时代，人类盖房子主要是为了保护粮食和避免风吹雨打，但游牧时代的窝棚估计很早就出现了，绳索的发明和应用也相当久远。但因为绳索为受拉体系，而三角形和四棱锥体的稳定性为受压体系，很难判断绳索对于后世房屋角梁的起源贡献。

3、建筑阳马与数学阳马

建筑阳马为一根角梁，角梁为斜撑，这是从局部和构件的起源追寻的线索。而数学阳马四棱椎体和三角形结构，则是从整体进行探索的依据。那么，房屋建筑的阳马与数学阳马是什么关系，其本源到底是构件还是构造呢？

让我们观察一下中国传统木构建筑的屋顶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