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23日是第30个世界读书日。名作家都爱读什么书?其实,了解作家们创作上的师承对于文学研究者及读者来说都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冯骥才曾经说过,对他的写作产生最为深刻影响的是两位俄罗斯作家:屠格涅夫和契诃夫。莫言并不讳言自己的早期作品与拉美“爆炸文学”的关联,他十分推崇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作品,同时还把福克纳当作他的文学导师。铁凝常提及自己少年时代便能熟背孙犁的作品,也曾从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作品中汲取丰富的营养。但他们并没有亦步亦趋,而是在“响亮的继承之后适时的果断放弃”,并且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走出了一条全新的文学创造之路。 从2002年开始,我和我的同事王方红一起策划了一套“我最喜爱的小说”系列图书。我们的初衷是想邀请在小说创作领域成就卓著的名作家们编选一本对他们的创作产生过重大影响的经典名作选集,这也是我们向中外文学史上那些影响了无数作家的名家大师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 马原、格非、张承志这三位名作家,都以自己丰厚的创作实力在当代文学史上留下了重要印记,这份由他们开出的阅读书单,既可以让我们由此了解他们的创作初期与这些经典作品的深切关联,同时也可看出编选者个人的修养、学识以及对于作品做出取舍的原则。而对于想了解作家的读书生活的广大读者来说,则不妨把这些篇目当作作家创作的“背景注”,或将之视为书海中的“一瓢之饮”。 一 这一系列的开篇之作便是马原所编选的《大师的残忍——我最喜爱的恐怖小说》。 马原是当代“先锋派”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被称作中国当代实验文学第一人,对于年轻作家产生过广泛的影响。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的他,曾在西藏工作、生活了七年。其代表作有《拉萨河女神》《冈底斯的诱惑》《虚构》等。上个世纪90年代初曾拍摄大型电视系列片《中国文学梦——100名作家访谈》。 马原曾经说过,“我是世界上很少的专门研究小说的人。”因此他在基于个人阅读经验的基础上编定的这一选本就显得非常特别。他认为,文学的最高妙处是藏,或者隐,而不是显。这既是他评判作品高下的一个标尺,也是他对自己叙事的要求。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不无偏爱地把自己的一个短篇《旧死》收录在内得到印证。 按照马原最初的想法,他有意将这本书直接命名为“杀之书”。如果单从内容上来说,这一书名确实是很贴合主题,因为所有小说的情节都指向“杀”与“被杀”的种种细节。但我们考虑到这样的书名可能会引起误读,它所产生的社会效果并不能与出版的初衷相合,于是在与马原商讨后,最后确定了现在的书名:《大师的残忍》。 马原坦陈:他不喜欢做沙里淘金的事(这正好是我们编辑每天所做的工作),他希望读者直接读经典作品,因为它们“已经被一代代人淘过了,是真金白银”。因此他为我们开出的这份阅读书单(共17篇),全都是经过时间检验的巨匠名篇。我们先来看一下这一份目录: ■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普罗斯佩·梅里美的《马铁奥·法尔科内》 ■威廉·福克纳的《纪念爱米丽的玫瑰》 ■欧内斯特·海明威的《世界之都》《阿尔卑斯山牧歌》 ■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地狱变》 ■豪·路·博尔赫斯的《等待》《第三者》 ■弗兰茨·卡夫卡的《在流放地》 ■厄·考德威尔的《星期六下午》《跪在朝阳下》 ■马原的《旧死》 ■大仲马的《德·冈热侯爵夫人》 ■弗兰纳里·奥康纳的《善良的乡下人》 ■斯蒂文·克雷恩的《蓝色旅馆》 ■纳撒尼尔·霍桑的《拉帕其尼医生的女儿》 这些作家们的声名对于文学爱好者来说自然是如雷贯耳。同一个杀戮的主题,作品的结局大同小异,关键看大师们如何结构故事,营造气氛,通过高超的叙述技巧引人入胜,给人以艺术上的美感。把这些名篇排列在一起,颇有让大师们“同台竞技”之效,读起来相当过瘾。 与所选作品重在短小精悍相呼应,马原的序言也写得言简意赅,文字犀利精准,紧扣“杀人”主题,把大师们苦心经营的名篇进行解构,点出他们种种奇巧构思中的“残忍”之处,非常的直截了当,最后的结语也相当直白:“受大师恩惠良多,中毒也多。” 马原的行家眼光得到了市场的印证,除了首版很快告罄外,此书还在北京图书博览会上被台湾的出版商看中,立即向我们购买了中文繁体字版版权。 二 清华大学教授、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格非编选的是《更多的人死于心碎——我最喜爱的悲情小说》。格非毕业于华东师大中文系,与马原同为先锋文学代表作家。他的中篇小说《隐身衣》曾获老舍文学奖、鲁迅文学奖,长篇小说“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 与马原在序言中所表现出的强烈的感性色彩不同,有着教授与作家双重身份的格非在研读、分析小说时体现出的是学者的冷静与理性。之所以选择“悲情小说”这一类型,是因为在格非看来,“相对于欢悦,苦难的感受记忆更使人铭心刻骨”,“只有认识绝望,才能承担命运”。 正如他在中文系的课堂上为学生开列书单时所做的那样,他把文学史上多“悲哀、绝望”主题的作品的原因作了深刻分析,并且列出了自己编选的三大原则:选一流作品,达“开卷有益”之目的;尽量易读易懂,汰除艰深晦涩之作;兼顾不同流派、不同创作手法的作品。借由一个个内容宏富的小说天地,使读者更深切地体会名家大师们对于“悲情”这一主题的精彩演绎。 此书的书名借用了美国作家索尔·贝娄的一个长篇的标题“更多的人死于心碎”。共收入托尔斯泰、乔伊斯、曼斯菲尔德、卡夫卡等作家创作的14篇小说,囊括了现实主义、浪漫主义、魔幻现实主义、存在主义等不同形式、不同流派的作品。篇目如下: ■詹姆斯·乔伊斯的《死者》 ■海因里希·博尔的《每日圣诞》 ■托马斯·曼的《魂断威尼斯》 ■列夫·托尔斯泰的《伊万·伊利奇之死》 ■米·布尔加科夫的《吗啡》 ■弗兰茨·卡夫卡的《乡村医生》 ■阿尔贝·加缪的《来客》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花园茶会》 ■艾萨克·辛格的《短暂的礼拜五》 ■纳撒尼尔·霍桑的《小伙子古德曼·布朗》 ■雷蒙德·卡佛的《大教堂》 ■伯纳德·马拉默德的《魔桶》 ■鲁迅的《在酒楼上》 ■废名的《桃园》 三 《彼岸的浪漫》是张承志选定的书名。他借一篇长序阐述了自己的小说理想,对浪漫的定义和追寻。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张承志是以《黑骏马》《北方的河》等小说“跃”上文坛为大家所熟知的。1968年毕业于北京一流的高中——清华附中的他,当年是与同班同学一起“扒上正式被批准的知识青年们坐的大卡车,一路潜伏,强行插队到草原的”,这一行为似乎可以看作年轻的他对“浪漫”的一次追寻。而他选择入读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也是冲着学考古“可以到处跑”的诱惑去的。因此让这样一位具有浪漫精神气质的作家来选“我最喜爱的浪漫小说”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张承志的选篇思路与上述两位作家有着明显的区别,他将“感动”作为浪漫小说的编选原则。他称这些小说是他心目中“伟大的小说,它们永远地感动着我,它们是给我以人生各个阶段的关键指导的文学遗产”。 他的选篇包括: ■普罗斯佩·梅里美的《嘉尔曼》 ■钦吉斯·艾特玛托夫的《查密莉雅》 ■鲁迅的《伤逝》 ■冯梦龙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列夫·托尔斯泰的《哈吉·穆拉特》 ■佚名的《一千零一夜》 ■塞万提斯·萨维德拉的《堂·吉诃德》 他原打算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毕竟这一名篇曾经使他一时“仔细研读过”,但因译文版权已被某出版社买断,只好放弃。 这些作品都是使他“镂刻于心”的经典,曾经给过他思想的启发和文学的滋养。为了真正读懂这些蕴含深刻的篇章,他曾经不远万里,去异国他乡一步步踏寻小说中的场景,甚至学习外文,咀嚼原文体会本意。对于苏联作家艾特玛托夫,张承志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与推崇: “回忆起来,若是没有读过他,可能人生不至于因之残缺,但是那将太可惜了,没有那样读过简直不算读书、没有那种在阅读中被美好感觉浸泡的经历的人,简直太不幸了!” 还有令他深为叹服的法国中短篇小说大师梅里美: “他笔下的小说是不朽的,他笔下的文化也是不朽的。这一切——故事、人物、文化构成了一种美感,别人难想难及,魅力如蚀如刻。”正是这位法国作家,给了他关于“浪漫”的启示,并且影响了他的文学趣味和笔法。 对于世界文学巨匠塞万提斯所塑造的经典人物形象堂·吉诃德,张承志有着自己深刻而独到的理解。他将堂·吉诃德列为浪漫榜上的第一人:“这是一种弱者和败者的、无力民众的、被侮辱与被压迫者的骑士。他取胜无期,活该倒霉,一次比一次惨,但他就是不认输。” 身为作家兼学者的张承志是认真的,他在序言中甚至提及了傅雷译本《嘉尔曼》中对人名的译法的粗糙以及对原著中关于语言学例句的删节的不妥,以及《堂·吉诃德》中对于人名译法的简单化处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位作家所选的三十余篇小说均为名家译笔,由草婴、力冈、冯亦代、冯钟璞、傅雷、杨绛等人担纲翻译,文字优美流畅,生动传神,充分体现了原作的精髓。这套丛书在封面设计上也较有特色,选用了一些外国文学名著中的精美插图作装饰,比较接近所选小说的基调。其中《彼岸的浪漫》的封面选用的是法国插图艺术大师古斯塔夫·多莱创作的铜版画作品:画面中心人物是“龙达的走私贩子和他的情妇”,外形剽悍的汉子骑着一匹骏马,身后是偎靠着他的美女,鞍桥上倒挂着一条长枪,行进在密林深处。这也是张承志非常欣赏的一幅画,他甚至用油画的方式临摹过,足见他对这一作品的喜爱程度 打开北京日报, 参与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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