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摄影:贾勇 “痒痒”的感觉谁都能体会得到,以“痒痒”组词的北京话,如“痒痒肉儿”“痒痒筋儿”“痒痒出出”“痒痒得慌”等等,大概也都离不开这种常会令人发笑的、难受的(蚊子叮了,或皮肤过敏)、想伸出手来阻拦或挠挠的感觉。 “痒痒肉儿”是指人体某个最易触痒的部分,如手心、脚心、腋窝。贾宝玉就知道林黛玉的痒痒肉儿在哪儿,所以,大冬天的,哈了哈自己的两手,伸出去就要胳肢妹妹,弄得黛玉差点儿跟他急了。 生命也许就是这样,多一分经验便少一分幻想,以实际的愉快平衡实际的痛苦……小孩,是的,张大哥晓得痒痒肉在哪儿。 老舍先生《离婚》里的句子,“痒痒肉儿”就不是指身体上的某个部位了,是指最能触动人心的、心疼的、至爱的——小孩儿。 “痒痒筋儿”,从来就不是指令人发痒的“韧带”或“静脉”: 驴(按,指长得像驴的那个人)败下阵来,可是知道自己并没吃亏,太太的办法正碰在痒痒筋上。(《牛天赐传》) (演说《论语》)这件事不比听戏,可正弹在安老爷的痒痒筋儿上了。(《儿女英雄传》) 是指说到一个人最喜欢听的话语,或最喜欢做的事情上头,“搔到痒处”是也。 “打了我的叫儿了”,与“弹在痒痒筋儿上”意思一样。如: 那瘦子一见,说:“怎么着,手里有活?这可打了我的叫儿了!你等等儿,咱们爷儿俩较量较量!”(《儿女英雄传》) 你说是打官司罢,好,更打的他们的叫儿里咧!(《刘公案》) “手里有活”,是有两下子,有点本事的意思。“叫儿”为“叫字号”“字号”之略语,原指行事超群,得人赞仰,此则指极为熟悉的、极感兴趣的地方,即搔到痒处正中下怀的意思。 需要说明的是,北京话里对于“筋儿”或“痒痒筋儿”,使用时的字法,一般多用“弹”;“叫儿”,则必用“打”。如胳膊肘后有一处“麻筋儿”,“弹”麻筋儿时,则有发麻的感觉。 说两句离题的话。中华的语言词汇,谁和谁搭配,有时非常讲究,丝毫错乱不得。像骆玉笙(小彩舞)的大鼓名段《丑末寅初》里: 一轮明月朝西坠,我听也听不见,在那花鼓谯楼上,梆儿听不见敲,钟儿听不见撞,锣儿听不见筛呀,这个铃儿听不见晃。那些值更的人儿,他沉睡如雷,梦入了黄粱。 抛开明月西坠、黎明即起、凌晨前沉静寂寥的环境描述,我们单看那四种不出声儿的物件:梆儿“敲”,钟儿“撞”,锣儿“筛”,铃儿“晃”,各有各的动词,不能互易,这就是语言文字的准确细腻精彩动人之处。今人学子,不能不注意习学之。 形容“痒痒”的,还有“痒痒出出”或“痒痒楚楚”“痒痒憷憷”: 小姑娘们也看出便宜来,全过来用小手指头,像一群小毛毛虫似的,痒痒出出,痒痒出出,在他们的胸窝肋骨上乱串。(《小坡的生日》) 这药吃了好难受,心里痒痒楚楚,想爹来了才好。(《三续金瓶梅》) 老舍先生在“痒痒出出”后边又加了“乱串”,更形象地表现出了其痒难耐的状况。 “痒痒的慌”,也是痒痒: 马老先生在十天以前便把节礼买好送去,因为买了存着,心里痒痒的慌。(《二马》) 宁耐不住的意思。“的慌”或“得慌”无任何意义,这样的组词很多,如“闹得慌”(闹)“累得慌”(累)“憋的慌”(憋闷)等等。“慌”字轻读,或作he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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