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有条宽街,宽街是我来北京时最早知道的街道之一。1998年夏天,我带着南方的潮热来到京城,落脚的第一站是东四七条63号院的一间小平房。善良、热情的房主是上海人,来京30余年,言语间依旧带有上海腔,道:“这儿离宽街很近,以前没有修平安大街的时候,北京的小姑娘都爱在宽街‘淘’外贸小衣服,我女儿就是……”“哦!”我点点头。 去单位中国青年艺术剧院报到的第二天,我便拿到一张在青艺北兵马司剧场演出的话剧票。我问房主阿姨:“北兵马司剧场在哪儿呢?”阿姨说:“你出了七条胡同,往北,顺着张自忠路,一路往西,走到宽街再往北,过了东棉花胡同就到了……”于是,我踏着因修平安大街所扬起的一路尘土走到了宽街,再折到北兵马司胡同。 张自忠路好歹有巍峨的“段祺瑞执政府”、古雅的“和敬公主府”壮门面,而宽街,我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晚上,宽街更显凋敝、灰暗,我埋首走路,想起上海四年大学时光、想起南京路的“不夜天”,我只能感叹,“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因为常去东棉花胡同的逸夫剧场、北兵马司胡同的北剧场看戏,宽街成为我必经之路,我慢慢习惯于黑灯瞎火、灰尘扑面中前行……日子久了,我竟不再嫌弃这条街。上世纪90年代末的话剧不像现在这样商业化,重思考、纯艺术仍是话剧的主流。每次看完一台好戏,黑漆漆的宽街在内心激动的我的眼里,也会变得不那么面目“狰狞”。 我的一位英俊的男同事每次说起宽街,都别有一番滋味。他读大学时被一个日本女生追求,他最初也没什么感觉。直至某夜,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他被困在宽街车站,那个日本女孩拿着一把伞从交道口走到宽街,刹那间,他被女孩感动了……虽然这段“异国恋”没有延续多少年,可人的青春只有一次,宽街的浪漫也就那一次。 平安大街修缮后,宽街日益体面、时尚,一些商铺相继开张,这条街渐渐恢复往日的热闹。路北的副食店、“白魁老号”清真饭馆就像两个老人,是这个年代难得的不变的异数。我想,幸亏“白魁老号”开在宽街,如果也挤在曾经的“美食街”鼓楼,那么,它就会像“马凯”湘菜馆一样,由于拆迁,不知道搬到北京城哪个角落里…… 宽街的外贸店低调平和,价格不高,东西实在,且不兴讨价还价——这一点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我不善于此道,也不算计金钱。和前门、王府井、西单那些商业街相比,宽街的人又少许多。逛宽街的,基本都是北京土著,或者像我这种在北京生活了很多年的外地人。店家以北京人居多,说话爽快。有个女老板,对着一看就是游客、正比划着货架上衣服的女人说道:“我们北京的小姑娘就爱挑外贸的衣服,外贸货单品多,走街上和别人不重样儿。您还不挑一件!”那女游客连忙开始试衣…… 宽街有套四合院的灰墙外,种着一排丁香树,每年春天紫霞萦绕,绚烂至极。我每次路过的时候,便总想着春天快点来,城里花少,那排丁香是宽街最美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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