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海外空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徒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年七夕笑牵牛。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这是李商隐的诗《马嵬》。说杨贵妃的事，自然想到白居易的《长恨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娥眉马前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更感到汉字的精妙绝伦。“对仗”在洋文里没法子有。“此日六军同驻马，当年七夕笑牵牛。”驻马对牵牛，巧。十四个字，粗声大嗓的喊出军队哗变，恐怖紧张；接着夜半私语情侣悄悄耳鬓间，恩爱缠绵。体会了汉字的细腻和容量。

“传宵柝”和“报晓筹”，想到旧时的计时和定时。家里蒸窝头馒头，掌握时间的法子是点燃一截香，香烧完，揭鍋，馒头熟了。时间短，不熟。时间长，费火。恰到好处的法子是点“四指香”，香横在手指上，截取四根手指横向长度的香，立在灶旁。馒头放进笼屉，盖好封严。点着香，香燃尽，馒头出锅。由这儿想到旧时的种种：城中的钟鼓楼，晨钟暮鼓；报时。宫中的日晷，铜壶滴漏。这诗里在部队夜间报时，敲“埋锅做饭”的锅、旗杆的刁斗——宵柝。在宫中是“鸡人”。“金鸡报晓”，人替了鸡。统治者眼中心内“人”的概念淡薄。

最后两句感慨当四十多年皇上，连民间夫妻都不如，不能白头到老。其实唐朝的这位皇上算捡了便宜，他还“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飘渺间。其中绰约多仙子，雪肤花貌参差是。”失联多年，派人又联系上，心花怒放一大阵子。他要死在前头，不定怎么着呢。君不闻，皇上一死，皇后被抓走，最后自个儿勒死自个儿，死皇上戴 “叛属”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