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七）

乞得之残菜剩饭尚可作买作卖

各级小店门前皆有标灯

门首字样

记者问：杠夫所住之小店，为何种等级？

某君答：杠夫在下等人类之中，言职业，则可谓下等。但无论如何，总尚有一种职业。比之绝无职业，而专事乞讨者，身分又较为崇高。故杠夫在小店阶级，尚属中等人物。大抵，彼等所住之小店，不在六铺，而在所谓“安寓客商”之小店中。因由门首墙上所书字样，可以看出小店之等级也。

可定等级

记者问：门首墙上，所书字样，如何而分小店之等级？

某君答：君不见各小店门首墙上，其所书字样，决不一律乎？其字样，各有分量，并非任意书写。有为“仕宦行台”者，有为“安寓客商”者，有为“安寓行人”者。有兼书两类字样者，亦有专书“安寓客商”或“安寓行人”者。其“仕宦行台”，当然属于第一等级。“安寓客商”，则属于第二等级。“安寓行人”，等级则最下矣。大抵，“仕宦行台”中之上等小店客人，多为摆摊算命香面，卖野药，卖糖之“先生”一类。“安寓客商”中之小店客人多为失业人，或下等有职业者。至于“安寓行人”中之下等客人，十九属于乞丐。六铺一带，全为下等小店。所谓“鸡毛洞”“火房子”者，即与六铺小店，性质相近。其中住人，夜伏而昼出，散往各处乞食。其因病不能活动，或贪懒不肯外出者，尚可就附近购买食物。

购买食物

记者问：乞丐一流，尚有馀资，可供购买食物乎？

某君答：乞丐一流，沿街讨要。有给以残菜剩饭，尝然供其食用，所得铜元，则备住小店，购食物之需。就中，尚有一种之行乞者，每就各小饭铺或住宅，乞其剩下之菜汤饭面。乞得，贮于所携之破煤油箱中。逐日乞讨，以为常例。至傍晚，约在一般人之晚饭后，即提其破煤油箱，穿行街巷，大喊“老爷！太太！给点我吃的吧！”返回时，可得半箱以至满箱之残菜剩饭，断面杂汤。一人食用不尽，则盛贮于碗中，转而售之于乞丐同志。每大碗之代价，最贵者，铜元两大枚，此项价格所购得者，菜汤饭面之中，往往杂有鸡鸭鱼肉之皮或骨。据云：食之，味极鲜美。价格较贱者，则为一大枚，或一小枚。虽一切恶劣，视之欲呕，然而饥者易为食，以言果腹，则较之鱼翅燕窝，尚属当仁不让夜。此类买卖行为，常见于六铺一带。售品者，抱膝倚墙，席地而坐。其残菜剩饭，则罗列于近旁前方，静候买主之来。买主既至，付以代价，则持碗大嚼。无箸，或以手抓食。食既尽，尚倾其馀汤于口。即一粒之饭，以䑛之以舌，决不暴忝天物。此或深知“可怜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况味者乎？

久暂不同

记者问：各级小店，皆为常川住客乎？

某君答：小店之异于客栈旅馆者，即一为久住性质，一为暂时之局。通常住客栈旅馆者，往往旋来旋去。至于住小店诸人，乃多孑然一身，四海无家之流。以小店为家，有如一种之低级消费合作社。不过，小店终为逆旅性质。常川住宿者固多，临时投奔者亦不少。固凡小店门首，除墙上书写字迹，门框上标明某某店以外，入夜，门首尚悬玻璃门灯一盏。玻璃之上，朱书某某店，以及“安寓客商”或“安寓行人”字样。盖一则所以招徕旅客，一则便于办公人员之稽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