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八）

时局不靖之际小店营业极佳

天气炎热小店即无人投宿

注意收容

记者问：入夜以后，各小店中，可以随时收容旅客乎？

某君答：住小店这，人品混杂，良莠不齐。警宪稽查，至为频繁。若在时局不靖之际，一日之内，警宪往来，密如穿梭，常三五次不等。即时局承平，并无事故发生，在入夜以后，每一小店，亦至少稽查以此。此稽查时间，不能一定。早或七八时左右，晚或至十一二时。稽查完毕，依定章，即不得任意收容旅客，必欲收容，非向警察报告不可。不过，一般事理，有原则，即有里外。若为常川投宿之旅客，在后夜闭门以后，前往抠门，亦有收容之可能。但面生可疑者，小店方面，为避免以外危险其间，乃不肯纳入。盖小店之中，往往破获违法案件。店主人偶一不慎，即遭牵连。轻者由官厅方面，一再传询。重者因嫌疑所关，至于击狱。故注意收容问题，乃不可少。

幸灾乐祸

记者问：开小店者，既以牵连涉讼为可畏，常怀戒心，则喜度承平时期，而不愿时局纷乱矣？

某君答：不然。开小店者，于时局问题，往往幸灾乐祸。时局愈不靖，地方愈纷乱，彼灯愈欢欣。不过，所谓幸灾乐祸者，并无若何之作用，仅以希望营业之发达，为唯一目的。盖时局承平，则警宪对于街巷，已极坏房破庙，或乞讨空旷地方，不甚注意。而所谓流民，皆得忍且忍，得省钱且省钱。大街之旁，僻巷之隅，坏房破庙之内，空旷地方之中，随处可以报喜而坐，随处可以放足而眠。则为省钱其间，不肯投小店住宿，以受特殊之损失。于是小店营业，乃告萧条。开店主人，因而叫苦连天。至于时局不靖，地方纷乱之际，警宪出动，异常繁忙。对于街旁巷隅，以及荒凉空旷之区，莫不特加注意。遇野宿者，即从严盘诘，加以驱逐。被驱逐后，无家可归，惟有投小店安身。而小店之中，遂致客满。营业畅旺，店主人发财之机会已到，又当然欣喜无量也。

有关天气

记者问：小店营业，于时局有官，亦于天气有关乎？

某君答：小店营业，于天气问题，亦极有官席。通常在旧历九月，过霜降节后，以至三月清明节以前，此半年重，为极盛时期。除此以外，当天气暑热之际，一般小店，必致门可罗雀。因天气暑热，如街头巷隅，或空旷之区，不惟随处可以安身，抑且风至凉生，不苦烦热，既无臭虫，亦鲜蚊蚋。故流民阶级，十九席地幕天。“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物之盛。”此种风味，惟流民阶级，领略最多。彼养尊处优之俦，畏风畏露，以野宿为苦，乃不知穷人之乐趣者也。不过值大雨连绵，流水泛滥之际，又不得不转投小店。故暑期中之小店营业，遂与雨量之多寡为正比例。雨量愈多，营业愈可维持。若竟经久不雨，则开小店者，亦将与住小店者相等，至于难得一饱。至于节界初冬，蟋蟀入于床下以后，朔风怒号，瑞雪飘摇。流民阶级，乃致对景怆怀，不得不觅一小店栖身。万一收入所得，不敷攒鸡毛，以至不敷蹲火房子之用，仍作野宿露处。一旦风狂雪大，即非冻毙不可。但据个中人云：冻毙之事，并不十分苦痛。盖严寒气候之下，为流民者，或穿破烂不堪之单夹衣，或周身捆报纸，其神经，即因冻极而麻木。麻木至于极点，即致冻毙。此言，系由麻木程度而被救更生者之自述。则冻毙不苦之语，亦自有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