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九）

“鸡毛洞”“火房子”皆旧日名词

小店多与刑警侦探有联络

特殊小店

记者问：各级小店，在暑期中，营业一律萧条乎？

某君答：所谓“小店”者，即不同于大店之意。故既名“小店”，即为最下等忍寄居之处。此项最下等忍，皆衣食两难者流。于住的问题，当然可以省则省。至省无可省时，始不得已而觅小店存身。有此原因，在暑期，随处可以偃卧，遂无住小店之必要。小店营业，亦当然萧条不堪。不然，何以有“鸡毛洞”“火房子”之名称乎？不过，“小店”与大店，界限至不确定。而此“小店”之名称，乃为一般忍所认定。小店门首，绝无注明“小店”字样者。不过，凡规模隘陋，价格低廉，专供最下等忍寄居之用者，在习惯上，一般人即所谓之为“小店”耳。究竟，此规模隘陋，价格低廉之小店中，尚有比较整洁，如“仕宦行台”之类，供低级职业忍寄居者。则无论寒暑，无论风晴雨雪，尚无显著差异。因其中住人，比较尚有一种之地位，不甘野居与露宿也。

名存实去

记者问：所谓“鸡毛洞”“火房子”者，似应有一种之表现。但适间在各小店参观，任何小店中，亦不见有鸡毛之行跡，与火房之状态。其何故耶？

某君答：通常形容一种因落魄至极，而投小店住宿之人类，即曰：“他钻鸡毛了。”或曰：“他住火房子了。”究竟，所谓“钻鸡毛”者，不必真钻鸡毛。所谓“住火房子”者，不必真抱砂锅。不过表示其所投宿之处，为中下等小店。而中等小店之中，有砖炕，或无棉被。至冷极时，或竟钻入鸡毛丛中，以资御寒。下等小店之中，并砖炕亦无之。惟有勉强蹲伏，以火取煖，亦即所谓“火房子”。玩其“鸡毛洞”，“火房子”之名称，可知全为冬令需要之设备。实际尚，“鸡毛洞”中，并无鸡毛。“火房子”中，并无砂锅。有人谓：“鸡毛洞”“火房子”皆为历史上之名词。蔓延迄今，俱归于消灭。惟最低级之小店，尚具有“鸡毛洞”“火房子”之意味“。故至今日，其名尚存。此言，或系事实也。

面目冷酷

记者问：适赴各小店参观，伪为欲投宿者。各小店之夥计掌柜，其面目，异常冷酷。不似一般旅馆中人之和蔼。其故何耶？

某君答：客店中人，对于旅客，本无感情之可言。不过，如客栈，旅馆，饭店之类，投寓其中者，皆为中等以上之人类。身分所关，营业所限，诸夥计茶坊，对于客人，不得不和颜悦色，以广招徕。不然，或有忤客之行动，营业方面，即非受打击不可。至于小店猪骨，皆为穷极无聊者流。但有办法，决不前往投宿。则其去作主顾，乃系被迫使然。一般旅客，既系被迫而去。论身分，又无委曲承顺之必要。则小店中之夥计掌柜，当然有冷酷之可能。且小店客人，既皆穷极无聊。则其短欠旅费，亦意想中事。小店方面，最好不谈感情，专论营业。若过于和蔼，至于谈成朋友，则短欠旅费时，亦将无法催索，催索不得，亦将不便逐出。盖小店客人，因迫于生活，遂无所谓脸面。开小店者，乃又不得不冷酷从事。通常开小店者，多与巡警侦缉队，有一种之连霍。不然，即不容存在。此中理由，一，遇有违法旅客，立时可以逮捕。二，小店之中，黑幕重重，若有意外情形，可以得到若干之关照。盖小店中人，对于旅客之审查，首先以违法为标准。故其态度，亦非冷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