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十八）

小店之中多技术人与非技术人

乞丐中人亦可放印子钱

程度悬殊

记者问：然则小店中之技术人才，亦甚繁多矣？某君答：任何一种之学术，有因造诣宏深，而致贵致富者。即有因程度卑劣，而不堪应用者。至于机会，尚系另一问题。即如唱戏，有成名角，如余叔岩梅兰芳者。亦即有在天桥戏棚之内，永充龙套底包着。又如唱大鼓书，有遐迩驰名，如刘宝全白云鹏者。亦有上街卖唱，每曲得铜元数枚者。再如变戏法，有历遍华洋，如韩秉谦张敬扶者。亦即有蹲于地下，变老鼠变鹅者。彼余叔岩，梅兰芳，刘宝全，白云鹏，韩秉谦，张敬扶辈，固着棉衣绣裳，住高楼大厦。而在天桥戏棚之内，永充龙套底包者，上街卖唱，每曲得铜元数枚者，以及蹲于地下，变老鼠变鹅者，衣食且难筹措，焉有高大房屋，供其存身之用？则两饱而后，惟有觅小店安眠，差强于野居露宿耳。

非技术人

记者问：所谓技术人材，以前述书中人物为限乎？某君答：技术人才之中，尚有非技术人材，而自居于技术人材者。例如相面，算命，测字，卜卦之类，所谓拜师学艺者，仅为练习种种之江湖语言。见人衣履阔绰，则谓其官运亨通。见人狼狈不堪，则谓其流年不利。此类人物，全数骗钱性质。然往往因骗术高深，或为政客名留所赞美。辗转传说，因而声誉鹊起。其所订价格，亦竟出人意料。相观气色，取一元至二元。详批大运，收十元至五十元。测一字，卜一卦，亦可得四五角至一元之收入。有此资格，则于阔旅馆中，饰为岸然道貌，混充陆地神仙。然口齿太笨，骗术不佳，来一主顾，不工应酬。周旋一二小时，不过挣得一二十枚之铜元。如此，则生涯冷落，至于无人过问。惟有于天桥一带，坐地出摊。偶有妇人孺子，抑或乡村中人之乍入城市者，因看热闹，经过其处。被其拉拢，奉承数语，聊骗最低咸都之生活费。此类人物，无以为家，则非住小店不可矣。

行乞为业

记者问：小店之中，除以上诸类人物以外，当然以乞丐阶级，最占多数。其不属于故家式微，异乡流落，以及所谓技术人，与非技术人者，尚有专以行乞为职业者乎？某君答：专以行乞为职业之人类，亦实繁有徒。北平地方，昔为过度所在，今为文化中心。富贵人物，所在皆是。遇鹄面鸠形之乞丐，喊几声“大人老爷”，即慨然给以铜元数枚。彼不知金钱艰难之富贵人家眷属，或竟给以铜元票，角票，一二张。如此行乞，一日之间，往往可得二三角，以至五六角不等。则其收入，较之低级职业者，尚为优厚。有此现象，附近各县村，以至外省诸无业游民，亦遂相率来此，以行乞为职业。此项乞丐职业者，生活馀资，尚可放印子钱，尚可买房置产。则远道贫民，相率来此行乞，亦诸老爷太太，有以养成之，故曰：见乞丐之鹄面鸠形，以为可怜，而慷慨好施者，乃为养成游民之基础。

流弊滋多

记者问：乞丐中人，鹑衣百结，捉襟见肘。慷慨是啥，亦仁人之可言乎？某君答：所谓乞丐，当然衣履破褴。见贫穷而生怜惜心，原属不容厚非。不过以行乞为职业者，其衣饰装束，以及面颜肤色，皆有一种之化妆表演意味。甚有意存欺骗者，则其心尤可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