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小店风光（二十）

女丐之子娶妇大宴亲友

前清贵族有以住小店为乐者

一个瞽妇

记者问：乞丐之中，尚有所谓骗术乎？某君答：所谓化装表演者，本与骗术之意味相近。不过，为寻常状态值化装表演者，谓之化装表演，若作特殊之化装表演，使对方见之，可以付给多数之钱财，不与寻常乞丐一例看待者，则谓之骗术。天桥地方，有一行乞之瞎妇人，年约四十馀岁。身体健壮，肌肉丰肥。值隆冬，风狂雪大，彼乃率领其幼小子女，自数个月，以至五六岁不等，凡四五辈。太幼小者，抱于怀际。其馀诸孩，四周围绕，于地下，或蹲或卧，皆赤身无衣裤。遍身战慄，继以哭泣。有时，亦穿行街巷，高呼其乞怜之腔路。见者悯之，每给以铜元数十枚，或角票数张。彼之收入，甚为可观。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改其固有之状态。盖该项可怜状态，非万不得已而然，亦即所谓骗术也。

家庭快乐

记者问：此瞎妇人，收入程度如何？某君答：其收入程度，虽无具体之考察，亦有相当之事实，可资描写。该瞎妇人，有夫。有一长子，已十七八岁。各无所事事，赖该瞎妇人行乞，养膳家口。此外，该瞎妇人尚有一姘夫，亦瞽者。其衣食住行，以及娱乐之需，皆取之于该瞎妇人。去年，该瞎妇人之长子，办喜事。租得某杂院中之房屋一间，作为新房。被褥鲜明，红光射人。成礼之日，新浪着长袍马褂，戴美式帽，穿皮底缎鞋。高搭喜棚，大宴亲友。有大皷书，，什不闻，为来宾助兴。一日之间，开出九锡，数约二十馀桌。肴馔难言精美，自有鸡鸭鱼肉。迨新妇乘花轿至，竟为小家碧玉。年十五六，白皙秀媚，居然好女儿。盖该瞎妇人之家庭及姘夫，昔日寄居于小店中，今则屹然为住户之一。照纳房租，缴房捐，并担任种种之公益捐款。一门之中，妇子嬉嬉，亦所谓快乐的家庭也。

骗术繁多

记者问：此项骗术，当然不止一端？某君答：乞丐骗术甚为繁多，如为少妇，或坐地颜面悲啼。如为青年男子，或蒙手帕于面上，端跪路旁。而于其前方，铺纸仪仗，上书：难妇某氏，原籍何处，年若干岁。因随夫远道来平，住小店中。夫染重病，呻吟床榻。叩求仁人君子，恻隐施助。或书：难民某某，前充某某县公署书记之职。因来平投亲不遇，流落异乡。叩求道路君子，慨助旅费囘籍。再生之德，没齿不忘。又或衣履整齐，逢人作揖鞠躬，自称系文人落魄。又或身着破军服，见人则立正举手，口称“师爷”“长官”。此皆含有骗术性质，其希望甚大者也。

自有妙趣

记者问：此类乞丐，全为骗术乎？某君答：一般事理，有假必有真，有真即有假。真正乞丐，不得一饱者固多。以乞丐为职业，生活舒适者，亦复不少，小店之中，不啻游民俱乐部。长日无事，即研究骗钱之法。得钱，则引酒食肉，既醉且饱。收入太少，则食窝头。再入不进一文，或饿一顿。总之：钱物到手，立即耗用至尽。一身以外，并无长物。不必惨澹经营，无须擘划周详。举凡：抢劫，绑票，盗窃，火灾等等以外之危险，彼等皆不顾虑。身逸心安，食欲盛旺。前清时代，往往以王公贵族，甘着褴褛不堪之衣履，日处于小店之中，与乞丐为伍。盖乞丐生活，自有妙趣存焉，不足为外人道也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