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论大纲：第二章——婚姻之部I

关于前章是把家庭内生活上，小三灾儿的取法俱已说明；其实尚未足我意，因那是具体的研究一切沾染欧化的色彩，直让人家说这是欧化的老妈妈了！我今为脱去那些嫌疑，及增加读者兴趣起见，先在这一章上说些婚姻的奇巧神怪的事实：前章那状态的一部分，俟留着再章上取讨论吧。从前那完全说的是家庭间的事，马上咬进一步谭到根本上的婚姻事端；这是“为祖宗造儿子”唯一的把戏，生活上一个大过程，娶媳妇就是“小登科”，女的方面就是“小出家”；推其原本，是“儿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的指使，又是“人大心大”，要闹出什么错儿来，更了不得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间的大道理；要不然男子都是“小光棍儿”，女子都是“尼姑菴”的生活，苦闷还是小事，出了毛病是大事；男女相与就算有了着落儿啦！每见一种男的找媳妇，急的满处瞎撮；女的找婆婆家，忙的尽力往外撮合；这就是赶紧使他们都有了依靠收住野心的原理。论婚姻是以“棒打不回”为原则，本于自然的造化，他和她要是合该称为小两口儿，提议的时候就是有什么阻碍，一经我们老妈妈论的撮治法就化了！于是这便白头到老，共享和谐之福了。在这里根本上要不採取我们老妈妈论的方法，绝对不能得圆满的结果。所以在这章上就是具体论及婚姻上一切应有的局势；要是摆弄好了，就能生出许多“婆婆慢慢儿”的笑话来，这一节也容后去详说。自然，我们在这章上的囗材较前章为难些，但是我们也希望读者所感到的性味也较前章为多些。

上头与登桶

一堆小两口儿缘分的撮合，是谁喝的冬瓜汤，谁作的月下老儿，以前的提议和妥定的经过，我们不便再细讲。如今开始先说男家与女家通信的那一天，（就是通知女家迎娶的日期），女家遂把男家给打的金银首饰完全使新姑娘带上，这名就叫“上头”；新姑娘过门预定梳什么样的头，就以这天为标准，首饰也都戴的齐齐整整，回头婆婆家来人一看，就可以领略着她作新娘子的时候的榜样了。姑娘的头是大事，将来一辈子的荣辱苦乐，在这里都极有关系，当然不得不讲究的。给新姑娘上头的人也必须是完全人，俗说就是全靠人，（就是丈夫儿女都有的人！）要是带些老妈妈色彩或知识的那更好了！光溜溜的把头梳上，然后再安然然的把首饰给戴上。上头时必要选择吉时，至于日子问题，通信的那一天自然都是好日子的了；採取时辰要检查黄历本子，看看用什么时辰好，就用什么时辰；若把时辰採坏了，或是给上头的人不是完全人了，以及有什么毛病的人，（毛病的种类，可以分为白虎，白裙子，四眼人，和走桃花运的这几样子。）那可就了不得啦，娶过去一定得走三年背运，弄得盆碗朝天，婆婆家必该说新娘子是破家的穷命鬼，其不知乃是被那上头的人给冲了。所以养女儿的必要在这囗点留神才好。

这再说第二层——登桶，因这是和上头同时的方式，我们不能分开娶论列了。上头就好像是作官儿的戴纱帽，和盖房子上梁的一般重要。那么当时必要加以喜庆的点缀；将一个木桶，大小无论，在上头的时节使新姑娘在脚下登着，这是取其团结和谐的意思，桶的上面都有铁箍儿，所以也可说是“箍住了！”“统（桶）住了！”（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嚷声统一呢）。里头盛上水，水就是财，自是不可少的东西；里面再放上几条金鱼，或是鲤鱼也可，当时给新姑娘上头的老妈妈就喊着：“富贵有馀的！富贵有鱼的！……”那时节新姑娘的妈妈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赞叹，巧了还许合掌念上几声“阿弥陀佛！”以为祈祝。给上头的人要是有老妈妈学的便嘴里不闲着，颂词庆祝。新娘是对着镜子，虽则是羞涩涩的，然而她也知道这是一幕喜剧，乐在心中罢了！典礼完了事之后，把登的桶拿在一边，回头让婆婆家来人瞧瞧，是那么一回事情；当时老妈妈论的心理倾向相对了，两家怎能够不和美呢？由此日后的乐福就无限了。

抬鹅

上节说关于通信那天女儿家的典礼已然明白，如今再环顾著说及通信时候男家的给与；通信又叫作“过礼”，是和女儿家配送嫁粧相互的叫唤。女儿家每每以男家过礼的轻重作为嫁粧多少的转移。过礼的方式是分四抬，八抬，殷实家就可以十六抬；里面有各种的食品，什么“子孙饽饽”，“大八件儿”，“桂圆荔枝”，“猪腿羊腿”等等；还有金银首饰，最后是几囗子酒；另有一只大白鹅，在抬的中间拿木笼罩着，它是一进女家的门首就哇哇的乱叫，男女两家都认为是喜庆的表现。典礼完毕，就把那鹅一齐付与女家了。着鹅的使命乃是代表新郎的本身；又是本着从前“奠雁”的典故，作为通信上的点缀；那末，女家这方面，就全视这鹅的如何以判断后日新郎的怎么样了。男家也当会铺张，可以不惜重资买来精神而且大的鹅，遍体是白毛，在它脑门子上给染上红点儿，这是“白马红缨”主为吉兆；然后抬到女家来，为什么不讨个喜欢。通信和正式国门还间离些日子，所以鹅在女家有几日的待头；它要是终日际哇哇地叫喊，是主于新郎爱说话，而且是精明干练的人！反之它要是不爱叫唤，就主于新郎呆板痴傻，却也没有办法了。要是遇着像前面所说那爱叫唤鹅，她们就得乐飞了，连新姑娘都要不时抿着嘴的笑！若是院中有傻气的小孩子们看见鹅脑袋上的疙疸都奇怪，就说要一动它就不叫唤了，极力阻止他们。（此种说法的制止小孩子，已行之有年了。）其不知乃是不许动新郎的头；如一动了，就主于后日夫妻抬杠拌嘴打破了新郎的头的先兆，最是有关系的了。

新姑娘的节食

女儿家自从受了男家的通信礼以后，新姑娘就算是婆婆家的人啦，不特新姑娘自己觉得是有了日子的特殊慎重生活了，作妈妈的更要在他身上留神呢。在这些日子他的过渡上须有一样取法，就是不让新姑娘多吃了；因要多吃多喝必行多数儿的大便和小便，这是绝对冲新郎的运气的！不但婆婆囗听见说认为丧气而要找来不答应，就是新姑娘的本身也为不好的现象。所以作妈妈的要明白这一层道理，紧紧的看守着他，顿饭点缀些素食就罢了。这还是在未国门的时候的事，若是将国门了，更要认针他的这种大小便啦！有个说新姑娘多大小便是不好的话头道：“新姑娘下轿，一堆屎来一堆尿！”由此可见一斑了。所以新姑娘要免去嘴馋，省得婆婆家笑话与不痛快，男女两家囗生分，连妈妈的都陪着丢脸！至于系娘子自己也是不光彩的，况且这还关系着两口子的运气，小家庭的前途，为甚拿可有可无的食欲败坏无穷的乐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