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妈论大纲：第二章——婚姻之部IX

上汤

在老妈妈论中这章婚姻之部里，我们已经道述了不少新婚夫妇间本身的事情了。现在转说到一件喜事场中傍面的把戏吧，这好像是说相声的口头语：“给囗换换耳音”！我们则可以说是给读者缓缓眼光儿，回头在撩入正题。眼看着这章婚姻也快结束了；耕者就是死丧之部出现，那里面有许多丧仪的礼法，免不掉哭天抹泪儿的。可巧赶不上这新年新月里道述，短期内仍是喜气迎眉的事，我这是引为欣幸的！话说上汤是什么？上汤就是喜事场中一种增喜品。男女家两方面的招待上，男家唯是欢迎送亲的老爷和太太；女家唯是欢迎娶亲的老爷和太太。他们都是接送抬了的使命者，两家的正式代表大官！这出“媳妇戏”简直就是冲着他们唱！好像娶亲的老爷和太太到了姑娘家，在棹面儿上一坐，有什么高亲贵友的都要出头会会面，应酬个七开八得，新姑娘都上了轿子啦，娶亲的跟着就得请起！可是女家绝对不能下逐客令的；同事娶亲的要说“告辞”吧，这又是喜剧中的忌语。那末怎样好？就是这个“上汤”了！好像马上到了他们该走的时候了，于是茶坊就喊上一声“上汤啦”！就用木盘子献上一碗汤，那里面不过是一碗白开水，有一片紫菜和一点儿豆苗儿衬着罢了。娶亲的一见了这们把戏，赶紧的就得挠鸭子！水是主于冲性的，所谓“水水他”“涮涮你”的话头，这都是江肴以水的冲性加以戏弄的意思。所以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可见人若见了水不辞注儿就要弄上两脚湿泥！因之在此也就得“亲事成全了，见水就得溜！”了。这茶坊的上汤，就是说“您请吧”的变相啊。可是水也就是财，娶亲的也不能就这样空空的站起身来走，回手儿就在自家的兜囊中掏出喜封儿来（都是娶亲的事前预备好了的）放在茶坊木盘子里了事。所上的汤也是不能喝，立刻就退席交代差便去了！这里所馀的又是水是[又]是财，就能够增极多量的喜气，那个喜封儿所包的铜元或银元，本家儿也不要，茶坊就随手儿带到怀里了。他真是的，两家一切关于老妈妈论的法则，忙合的脚朝天！也该得这么一点报酬呀。以上是说娶亲的到了女家那些上汤的经过，反过来若送亲的到了男家呢，其法式并不相差别的。这真是由一碗空白水就能够换得出红纸大包的喜金来，便能主于日后财源如渠流，当时也是财喜两相逢！是最喜幸最美妙不过的了。其实娶送亲的人家，也都不是大傻瓜！饶着用一碗汤来冲涮，还给上一封金！这不过是按着老妈妈论演礼的程式，求其两家增喜添光，将来自家也落个“直棍儿”（管闲事所受名义的报酬）罢了。

插榖穗

我今若再说一句“养女儿难”似乎觉得有些怪贪的了。真的，为娘的为女儿出门子这回事竟能把心使碎了；而且她——姑娘——还自觉以为得似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点儿不称心，立刻就犯起了那娇怪的脾气来和娘闹吵，因而常挤兑她娘说出这剧：“我为你是容易么？——孩子！”赶到紧关节要上轿子的时候了，她才感到一种“离娘苦”的滋味！要说打发女儿出门这回事真叫操心！又恐怕她到婆婆家不和美，惦记禄来惦记福！就拿前节的一拿来说吧，她娘是防备着把嫁妆有不生养恐慌，那么以来这子孙禄已是无碍的了；可是还是那句话，人口多了就要发生“离合面”的问题！将来她一个老娘儿们，只有在坑头儿上活动，赶上做爹爹的再不走时运，更是累赘了！所以要企求多子多孙，同时也要企求多米多粮，才免去挨饿的饥荒，这就是这个“插榖穗”的原机！它是和“拿喜碗”的时候并行的，就是事前准备一株长而且大的高粱穗，这个名目就叫作“吉祥榖穗”。在大街上往往有卖囗种东西的，就是为赔送姑娘的嫁妆中用的，把它买了来，就插在什么撢瓶或任何罐子里；十分没有了，就可以插在梳头油的瓶儿里，都能一样的济事！回头往婆婆家一抬，迎者喜统一头显显然地就是这个“吉祥榖穗”，婆婆家人看着没有不喜欢的。这就如同有人来走亲戚，在人前先来三口袋机器面一样！（来吧！我的……只要不饿着肚子，怎么都好办！“这个迎者新小家庭的头儿，摇摇摆摆的这么一株大吉祥榖穗儿到家来，更是将来”富贵有馀粮“的象征了啊！由此便不发愁将来儿女们来到了的教养供给的重负了。任性的这么一制造，就是弄出”五男二女“”十子九孙“来，到那时他们也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在了；”猪还有二斗糠的命呢“，何况人呀？这么拿吉祥榖穗儿一冲，将来对于子女们的教养上，好像不知不觉的就供给过去了！所谓”富贵有馀粮“，就任什么力也不费；（一样的大口儿挨饿！这都是在根本上嫁妆中的吉祥榖穗的好处！到那时谁还想得起操这分心的娘来呀？但是自己也得一样的为下辈子人操心！（除非是不养女儿）真是的，大人为儿女操十分的心，将来不过受二分的报酬；辈辈儿是如此，这种解说在这节插榖穗中都可以见得到的。

梳头酒

不是“半路儿”的因缘，若从小时候明媒正娶的婚姻！这就叫作“结发夫妻”若是把它说白了，就是“抓髻儿夫妻”。“抓髻儿”又作何解释？这就是夫妻俩从小两口儿的时候无斯无论，男的抓住了女的头攒儿的意思，是表示了一种地道坚实，目的都独一无二啊！可是这个“抓髻儿”的开始是从何日呢？头天晚晌是花柱之夜，她是“新来乍到”的，当头人（丈夫的别称）自当有一番体谅；一宵的工夫已成为自己家的人了，只是一点儿讲究也没有啦！于是这就该开始抓髻了。到底是怎样算抓髻？这个问题我们也要略为解说：抓髻并不是闲着没有事儿过来就把媳妇大哥的攒儿一揪，和要拨楞鼓儿似的摆弄一回为止。它乃是丈夫百样事都往她身上推，表示自己有了靠头的变相，俗说“一个跟头摔到皮袄上，抓住毛儿啦”其来原就在于此！好像家庭之中大奶奶坐在坑头儿上做针线活，丈夫往里面一躺睁睁的两眼瞧着她，好像诸事都有媳妇儿大哥呢。这样的解释想大家也就都明白了。由此看来，夫妇之间不抓髻不能和睦；不抓髻不能平安；因此在开始抓髻的那天——迎娶的第二日——新媳妇的偷法必要有一种光亮亮地，然后长远的抓髻，这才能和谐了——发要有光，调和品就是油罢，这可以说是新媳妇第二天唯一的需要品；可是自家园有什么样的好头油抹上也不济事！必要等着自家的娘来到，弄些油沾润沾润！真是的，有娘的女儿赶她这么一出门子，这天晚晌生离的滋味实在是够老妈妈尝的啊！第二天她也就得赶紧借题目打些个头油来瞧瞧姑娘吧！回头用哪个油梳起头来，当必特别光润。这男家方面的婆婆也不能让她娘送这个“空头人情”的，老早就预备下一棹席面专为请老丈母娘“亲家太太”入坐这就叫作吃“梳头酒”！这一边两亲家太太会和着，大吃大喝，说说笑笑；新媳妇在那边对着镜子梳起头来；新姑爷在一旁也是乐嘻嘻地，这个光景的喜气包管比昨天大兴礼的时候不在以下！由此就能使新媳妇梳出来的头显着非常的漂亮而且好看。这就是将来家庭幸福唯一的好现象！谈到实际上：现行的婚姻，她娘第二天往婆婆家吃梳头酒的时候，差不多也没有给姑娘带头油的了；但是还必要照例的吃梳头酒！新姑娘梳头就使用自家园的油，这么以来，只要是点了卯与其大式不差也就同样的“乐哥子”（喜庆的老妈妈语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