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自形成以来即是北京平民百姓休闲购物的重要场所,那里几乎集中了当时的所有行业。鞋帽、百货、估衣旧货、京味小吃、旅店客栈、镶牙卖药、蔬菜瓜果以及命馆、卦摊、人市等几十种行业,纷纷挤进市场摆摊设点,使天桥集吃、住、玩、购物于一体,十分繁华热闹。其中少数店铺、摊点,为了赚钱,采取不正当手段,蒙骗顾客,故时当有“老虎摊”、“老虎铺”之说。 这些行业中生意红火的首推卖吃食的,主要原因是价格便宜。有资料说,天桥最高档的食品是炸黄花鱼,卖这道食品的大多是小饭馆,半斤多的黄花鱼,裹上面糊,炸得焦黄,还是刚出锅的。你要买的话,伙计还从锃光瓦亮的大铜锅中擓出一勺卤给你浇在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飘散着阵阵香气,价格只要一千元(即现在的一毛钱),其他的荤腥如爆肚杂碎之类只几百元而已。至于穷人和小孩子爱吃而又易于填饱肚子的炸油箅子(类似油饼,但它是用香油炸的,比油饼大而且厚,卖的时候。用刀切开按分量卖),一斤两千四百元,一个人绝对吃不了一斤。小孩爱吃的熬糖稀,小贩是—边做,一边唱,一边卖。唱的内容是他的糖在熬制过程中了多少味药,如何能消食化水,止咳平喘等等。可是价格也是一百元一棒(用一节高粱杆从糖锅中一搅,拿出来就是一棒),一锅糖下来也就卖个五六千元。 天桥最多的铺户是卖估衣的。所谓估衣行就是把收购来的旧衣服,整治见新出售。这行生意可大可小,可以背着包袱穿街售卖兼着收货,可以摆地摊,还可以开店铺设内局批发。特别是庙会上或者天桥的估衣摊,连吆喝再唱,最为热闹。有一首竹枝词写道:“庙集逢期百货围,缎布参茶见应稀。遮阳大伞栏长凳,高立同声唱估衣。”大约在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官府在天桥东三巷搭建了卖货席棚,把卖估衣的商贩全都迁入,最兴旺的时候有五百多家。西草市和天桥人民市场有十几家专卖布货和粗皮货的,零售兼批发,货真价实,作风规矩,很有信誉。而在天桥东一巷和天桥西沟沿,也有几家卖布货的就不地道,他们把收来的旧衣服拆洗、贴补、上浆,制作棉衣棉被,外观上看结实厚实,可是里面絮的都是弹花(旧棉絮重新弹过)。这样的棉衣棉被,一不保暖,二不结实,用不了一冬,棉花也滚了,衣服就成“片汤”了。有的怕买主要求检验所絮的棉花,特意在衣被四角絮上好棉花,在卖的时候拆开来叫买主检验来蒙人。这和头几年揭发的“黑心棉被”大有师承关系。估衣铺的从业人员,是由东家、铺长(掌柜的)、账房先生和“助笔”四种人组成。东家负责投资、租赁地皮、修建门脸儿以及聘请店铺伙计;掌柜的由东家或东家的至亲好友担任,负责组织货源与确定价钱;账房先生负责写账与出纳;助笔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人物,全凭他的伶牙俐齿兜揽生意,帮助账房先生动笔(行话称卖出货物为“动笔”)写账,故名曰助笔。估衣铺出售衣服,从不明码标价,而是在衣服上做记号,助笔们都知道那件衣服卖多少钱。因为卖出的钱如果高出掌柜的定价,多出的钱也不交柜上而是助笔均分,所以助笔常要“对折加一”的“谎”(要价高出原价两倍或两倍半),所谓“宁可要跑了(客人嫌价格高而不买了),也不要少了”。为了多分红,助笔招揽生意时往往不择手段。个个嘴甜心狠,都善察颜观色。这样的店铺全不讲诚信经营,人们嘲讽它是“老虎摊”,同业称之为“卖老虎”。据说,有一次某估衣行的人到顺义赶集,口渴了向老乡讨水喝。老乡热情地给他舀来新鲜的井水。可是一听他是卖估衣的,立刻把水泼在地上,还啐了口唾沫,把他赶了出来。想来这位老乡肯定被“老虎”咬过。这样的商人不仅坑害百姓,也是全行业的害群之马。 还有卖布的。东市场有十几家布店,经营成匹的新布,比较守信用,布结实耐用,由于成本低,价格比大栅栏的店铺便宜许多。不太可靠的是摆地摊卖布头的。天桥卖布头的摊贩,人数略少于估衣商,散布在西市场大街、先农市场、西沟沿旁、天农市场及东市场东街等处。 布头摊的货源,主要来自北京各大布店剩下来的零头或剔庄的残品,其次是从打小鼓收破烂的或窃贼手里收购而来,价格当然便宜。相声大师侯宝林有段相声就叫《卖布头》,把这种生意形容得淋漓尽致。他们做买卖的特点首先是声嘶力竭地吆喝,其次是卖布不用尺而用胳膊量。用胳膊丈量的是够材料的大块布头,长的可以有两三丈,短的也有一丈多。小块的布头就论块了,一两毛钱一块。这种布头的价钱,确实比布店的便宜,买主往往因为贪贱而上当。明明丈量的是一丈五,到家一量仅有十三尺,返回去与其计较,卖主断然不会认账。有的买主怕不够尺寸,便自带布尺盯着量,回家后再量,仍然是不够尺寸,其原因是摊贩在掐布手法上也善于捣鬼。因此,凡在天桥布头摊上买布的人,原本为了省钱,结果倒不如在布店购买合算。更缺德的是卖绸缎片的。设于天桥各个市场的绸缎摊儿,终年摆设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片,短则一尺,长则二尺有余,形状不一,边缘留有剪刀的痕迹,每片的背面都刮着浆糊,让人一看,便以为是裁剪衣服时剩下的零头碎片。其实这些貌似货真价实的绸缎片,都是用破衣烂衫甚至死尸的装裹拆改的,早已糟朽不堪。奸商们用“刷色回染”及刮浆糊等方法,把这些破烂改造成色彩艳丽的绸缎片,每块售价不过大洋五六角至八九角,比起绸缎店的价格,显然便宜得多。但是你买回去千万别下水,一下水就是一堆破烂。 拔牙的和卖药摊。天桥也有拔牙的,但是不像相声里说的,用大号老虎钳子生往下拔。他们也有简单的工具,有的还有旧的拔牙专用椅子。用老弦拔牙是有的,那时对于已经活动快要掉下来的牙,一般还是用拔牙的工具。他们中还真有正式的牙科医生,由于各种原因流落到天桥,这样的人解放后都进了正式医院。卖药的可是五花八门,天桥兜售假药(亦称野药)者,多达四十余家,分散在先农市场、城南商场、西市场、华安市场及公平市场内。这些人分为行商、坐商与练把式兼卖药等三种。所售药物,并非汤剂饮片,而是包装非常简陋的丸散膏丹,或者是各种草药。其中最不可靠的是行商,他们往往是东游西荡,今天在这儿,明天就改地方了,甚至是坑完了人就跑了,再也找不到了。他们卖药,全凭吹嘘,一个个口若悬河,大言不惭地说他所售之成药系按祖传秘方精选地道药材配制而成,功效立竿见影。他们还雇用“肉报子”(北京土话,意思是活人做广告宣传),二三人夹杂在众人中间念秧儿,“现身说法”夸这个人的药地道,并且还带头儿买。一经这些“肉报子”吹嘘,有的人就会上当。坐商和练把式的则要好一些,他们制药的材料,来源于北京各大中药庄(专营批发及加工药材)的次货或者中药铺的药渣子。有些假药,是用糖稀、酸枣面、馒头皮儿三种东西搅拌而成,他们也口口声声说是祖传秘方、精选地道药材,反正信不信由你。这些人有比较固定的摊位,所以卖的药即使不治病,但也不会害人,不然出了事还得打官司。 “过街烂”的鞋。北京有句土话叫:“低头斋的鞋——过街烂。”低头斋的鞋,分新旧两种。新鞋有牛皮底的,牛皮都是价格便宜的薄牛皮,比如牛头皮、小牛头皮。他们还采取“拼底”的方法,就是把小块的牛皮拼接起来,钉上后跟,成为整个的皮底,边沿接口处用鳔胶加彩色香面涂抹,外行人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有时候同样的鞋,钉了掌的反而便宜,多是这种接底的鞋,贪便宜就上当。布鞋的底子都是破铺陈打的袼褙纳的,着了水就变形。鞋面有礼服呢、冲服呢,都是旧衣料洗染后做的。低头斋的新鞋价格,比内联陞等正规鞋店便宜将近三分之二。因此,尽管质量极次,也总有不少人因贪贱而上当。低头斋制做新鞋的作坊,集中在天桥北边的铺陈市,自产自销,亦兼营批发。天桥的另一种低头斋鞋摊,专门出售各种旧鞋,称为“刀尺货”。各式各样早该扔进垃圾堆的皮鞋和便鞋,一经缝补、换底(纸做的假底)、打油、染色,便整旧如新,其手段之恶劣,骗人之狠毒,亦不逊于专售假药的。 小酒摊。散见于天桥各个角落的小酒摊,为了逃避纳税,便与“背私酒”的走私者建立了合作关系。背私酒在当年是一种犯法行为。从业者,与烧锅(指酿酒的作坊)直接挂钩,将酒装入猪尿脬内,趁夜晚或拂晓前翻跃城墙,潜入市区,卖予酒店或酒摊老板。这种私酒未经政府专卖部门收税,价钱比较便宜。酒摊老板收购私酒后,一般要掺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甜井水。为弥补降低度数所露出的破绽,往往又在酒中掺杂鸽粪甚至砒霜。砒霜酒与鸽粪酒,比其他一切烈性酒更害人。 鸡毛小店。天桥客店时称“花子店”、“鸡毛小店”,客房低矮、破旧、狭小,冬季如冰窖,夏日似蒸笼,蚊蝇成团,臭气难闻。 人民音乐家冼星海1926年来京,住前门外一家小客店内,曾几次到天桥观光游览。目睹地痞流氓横行无忌,无辜百姓流血流泪的悲凄境遇,冼星海无比愤慨。聂耳1932年8月来京,居于宣武门外校场口云南会馆期间,曾数次到天桥。他在日记中写道:“这儿是一个低级社会的缩影,什么卖艺的,唱戏的,变把式的,无奇不有。……在这儿,充满了工人们、车夫、流氓无产阶级的汗臭,他们在狂吼、乱叫,好像些疯人样地做出千奇百怪的玩艺儿,有的在卖嗓子,有的在卖武功。这些吼声,这些真刀真枪的对打声,锣鼓声……这是他们生命的挣扎,这是他们向敌人进攻的冲锋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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