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北京书市拾趣》 热爱传统文化,因此爱了北京数千年灿烂而辉煌的历史。以前看书大多是依托图书馆,从1980年代初便广泛涉猎文史、小说、杂记方面的书籍,并做一些必要的笔记,闲暇时也写些小文发表在我喜欢的报刊上。应了那句俗语“书到用时方恨少”,从图书馆借阅图书,虽然做了些笔记,但到用时,总觉得笔记欠详,只得再次借阅,才能将要考证的问题弄清楚,既浪费时间又费力。因此决定对于自己常用之书或工具书,有必要购买一些,其一是用起来方便,其二是有了藏书的愿望。当觉察到有必要买书时,旧书市场的书价已经开始上扬,并且已经飙升,旧书的价格,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我曾经在有关文章中谈到有价值之书、年代远些的书,潘家园、报国寺的旧书价格如今像卖古董一样,让读书人,无法承受。 要想购买些常用之书,如文学、历史、书法、绘画以及必要的工具书,就要去书店、书市、旧书市场(潘家园、报国寺),甚至街头巷尾的旧书地摊,都是购书场所,因而接触了不同层次、不同风格、不同品位的贩书者。笔者以接触旧书市场或地摊书商者为多,不要小看这些地方,这些年来我的购书经验,地摊、冷摊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而且我喜欢地摊购书这种氛围。正如邓云乡先生曾经在《书忆》中谈到逛书摊的妙处:“逛书摊的最大乐趣在于‘自由发现’,溜溜达达,自由自在,无目的顺着走过去,忽然在一个摊前,发现一本渴望以久的书、名气很大的书、书名有品位的书、对作者感兴趣的书,书皮很破的、很新的、特别显眼的书……总之它忽然引起了你的注意,抽出来看或者一翻开就有惊人的发现,或者翻了两页,渐入佳境,也有可能前后翻翻,都不感兴趣,虽然情况各有不同,但这无拘无束随意翻阅的‘自由’,那真是人生最美的文化享受。” 逛书摊当然是要购买到自己需要之书,邓先生把逛书摊当成人生最美的一种享受,我也有同感,只是现在与邓先生购书时的环境又有变化。 尚需改进的书店 既然谈到购书是必然回避不了正规的售书单位中国书店、或是新华书店,而这些书店的图书价格基本上是按图书的价格或者是书店所标明的价格销售,很少有砍价的余地,经营者早已没有过去琉璃厂文人购书时的那种环境与氛围、那种温馨的有如宾至如归的感觉,大多冷面孔,有“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味道,倘若你问有什么方面的书,能帮你找一找,或者是告诉你在何书架,已算不错了。民国期刊收藏家谢其章在最近出版的《搜书记》,1994年6月8日中写到:“9点多到六里桥39号楼,小韩挺热情。挑了《杂志》复刊号,几本《文饭小品》,正待交款,被官大一级者(女的)气汹汹拦住又讥讽了一顿,我突然生气了,连那几本也一起不要了,真生气。回来一路感叹,也别为买书太玩命了。”在那天日记的补注中接着写到:“买了书又被扣下,这种事只有中国书店干得出来。我现在早已记不得那位女领导长什么样了,后来我打听过,听说调走了。我不是记仇的人,但这样的事让我忘了也很难。我写过买书中的‘辛酸’,而这档子事好像跟‘辛酸’沾不上,只能归之为‘书林大了,什么鸟都有’。” 谢其章是北京乃至全国有名的民国期刊收藏家。老谢在中国书店的遭遇,实在是不应该的,当然我相信中国书店的领导和店员,还是兢兢业业,辛勤耕耘在旧书行业。但是这件事也说明那个年代中国书店在经营过程中还是存在着问题。咱先不说,读者是您的衣食父母,我建议北京的服务行业,应该提高服务档次,能否在顾客进店以后,和风细语地询问顾客,您需要什么?我能为您做点什么?从根本上改变冷面孔,官商作风。不知说得对否,仅进一言。 温馨宜人的图书城 去海淀图书城,有些会经营的书店老板,为读者创造一些和谐的购书环境,预备一些桌椅,供读者浏览,甚至开辟咖啡屋,播放一些轻缓的音乐,让您在轻松怡然的氛围里选书、购书。这种书店,店家不怕读者不买书,甚至读者抱书坐在不妨碍人的楼梯旁,阅读几个小时,也不会打扰你,包括有些人抄写一些简单的资料,都在允许的范围之内,这种地方是读书人常去而且乐意光顾的地方。这家书店还利用店里一角,开辟了旧书售卖业务,我曾在此店买到几本比较中意的旧书。这种书店的老板有头脑、会经营、能揣摩读者的心理,虽然赶不上旧时琉璃厂的书商,但在如今这种快节奏、时间就是金钱的信息社会里,也算是十分难得了,这种高品位的书店在京城实数凤毛麟角,但是代表未来图书市场发展方向,给读者一种从容的、温馨的购书环境,这是社会前进的标志。 书市与书摊 去书市虽然各种出版社居多,但是这些出版社的书,多是刚刚出版的新书或是多年积压之书,不是我要拜访的书摊,我要找的是那种在潘家园、报国寺有固定摊位或是外地来京人员专门以贩书为业的摊位(在有些人的眼中,他们不能称其为书商,只能称其为贩书者,其实这都无所谓)。您还别说像我这种读书人,在这种摊位能找到我所需要的书籍,当然条件是腿要勤,要常跑这些地方。正如一位常年泡在潘家园旁边买了间房安顿下来的资深藏书者讲了一句名言:“你逛潘家园必须每个周六都要来,许它没有,不可你不到。” 资深藏书者这句名言是专业了点,我倒没有那样执着,但是倘有闲暇,腿勤些罢了。比如说最近一个时期,笔者比较关注曹雪芹在西山足迹,也就是所谓的“曹学”,因而曹雪芹的传略以及《红楼梦》方面的书,是我这一个时期的首选。当然图书馆的路是不能省略的。只有在广泛涉猎的基础上,才知道自己的需求,即便是读过,甚至做过笔记的书,见到有售的仍需购买,可以暂时不用,但不可或缺,一旦错过时机,后悔莫及。笔者经常遇到这种事,遇到一些可买可不买的书,一犹豫错过时机,再想买不是见不到,就是价格高得你无法接受。 我在去年书市购到一直想拥有的吴恩裕先生著的《曹雪芹丛考》一书,以及《红楼梦学刊》《红楼梦研究集刊》的早期版本,虽然价格已经很高,但是依然可以在书市上遇到,已然是大幸了。今年冬季书市又买到了同样是吴恩裕先生著的《曹雪芹佚著浅探》,这本书虽然我已经读过几次,并做了笔记,但是此书对我来说,它的重要可用“不可或缺”来形容。一次在我的一位朋友处,发现了我正在寻觅的这本书,并且流露出想看此书的心情,还是被朋友委婉地岔开了话题,我的这位朋友,也是嗜书如命之人,因此决定一定购买此书。我曾在一家中国书店见到《曹雪芹佚著浅探》,标价100元,但我知道那家书店的书标价高了,因此用过去的一句话:“节约每一块铜板,为着战争和革命事业。”我决心在书市上寻觅。 此次冬季书市,居然在一家旧书摊位上寻得,书的品相还不错,要知道在这种摊位上有这种书,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京城地摊贩书者,在书市租的摊位),老板对于此类书的价格是了如指掌,开价40元,经砍价,30元拿下,这个价比起那家中国书店的书价便宜了2/3,实际上是这种旧书的实际价格。我曾经在那家书店买过一套《红楼梦卷》上下册,是中华书局1980年第三次印刷,该书辑录了从乾隆到“五四”止大约160年间有关《红楼梦》及其作者的评论和考据方面的主要资料。对我来说很重要。店标160元,我知道此价标高了,但是对我来说又很重要,先打电话让店方留下,又两次到店里协商。一般中国书店所标的价格很难砍价,第三次去店里,正赶上下大雨,骑车十数里,到店里虽穿着雨衣,内中的衣服也湿透了,经理看我如此执着,才130元8折给了我。一次逛潘家园,在旧书市场也见到此书价70元,在当年的书市价50元(让我的朋友,曹雪芹纪念馆的樊先生购走),因此那家书店的书价确实标高了。当然该店所定的价位无可非议,价定得高你可以不买。 书市中还有一种品位很高的私人书商,他们一般可以说是京城贩书的书“虫”,他们多在潘家园、报国寺有固定摊位(不是地摊),并且可以说是以旧书业为生的人。他们对旧书业的行情门清,对各类图书的价格了如指掌,说起旧书刊、旧报纸如数家珍,朗朗上口。他们头脑灵活,经营有方,在书市每年我都会见到几个摊位。他们经营的摊位,几乎每本书都有塑料套包装,并在每本书的塑料袋内,装有一张精心誉写的小纸片标明:该书的出版年代、印刷的数量、该书的价格。然而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用几句概括该书的大致内容,他们应该是目前除图书城会经营的书商老板以外可以称其为懂书的人,是有品位的贩书者。他们不但懂各类书籍的价格,而且也懂读者的消费心理,有琉璃厂书铺遗传到今天的基因,一旦转到这种摊位,读者多会驻足,仔细浏览,愿意在这种爱书的氛围中倘佯……即便是寻不到自己想买的书,也是一种享受,不知别人有我的这种体会否? 随着社会节奏的加快,现在的人们普遍存在着某种躁动的心理,但是不想虚度光阴之人、爱读书之人,依然是社会之主流。我需要的是书市多一些会经营、有丰富书籍、懂书的私人摊位,像夏红先生在《不可小视的摊主》一文中所说的:“有位老者(潘家园市场的经营者),年近八旬,专营红学研究的旧书刊。与众多摊主不同的是,这些书都是经他研读过并且认真做了摘记的。近三十年来,他遍览红学书刊,边读边记,至今已摘记了一百多万字的卡片,可望有一天能够付梓出版。”这样的旧书经营者多么令人肃然起敬啊!我们希望更多这样的旧书经营者,读书人能够及时购到所需之书、所用之书。 地摊购书 我购书的渠道之一是地摊。不要小看地摊,特别是冷摊,往往会有令人意外的发现。一位资深的藏书家曾经说过:“莫看不起地摊,许多善本级的书刊沉浮出没于此,冷摊有宝待客访。”而经营地摊的书贩,多是外地来京人员。 在我居住的附近,有山东菏泽来京人员摆设的书摊,喜欢淘书的我,时常光顾。有一次逛地摊,一本很薄的雍和宫简介的小册子,我随手翻了翻,摊主是位小姑娘,“喜欢就送给您!下次买书多买我一本。”如此俊俏的小姑娘商品意识还挺强。 书贩为了生存,有的拖家带口,除了租住房子外,还要养儿育女,卖书实属不易,我曾经去过他们收书的废品站,从废纸中挑出来的书本身就不容易。当然不是他们直接去挑,而是废品站雇人从废纸堆中挑出分类,在挑出一大纸箱的旧书中,书贩选不出几本,因此这些书贩要想收到一些有价值的书籍,实数不易。当然他们在长期的贩书实践中,积累了经验,什么书好卖,什么书什么价位出售,他们能说个八九不离十。当然他们为了生存,也有唯利是图、尖酸刻薄的一面。 这些书贩当中,有头脑活泛经营有方者,有越做越大者,以地摊贩书起家,有人居然经营起版画、藏书票、名人信札,甚至经营起了名人字画生意,成为这些书贩中的佼佼者。而大多书贩只能勉强维持生存,有的收到有价值之书,因为不懂书的价值,卖不上好价,正因为如此,购书者在地摊或冷摊中往往能够有意外的收获。对于有用之书,被读书人视为宝,仅举两例。几年前我在地摊上买到一本王德恒先生撰写的《北京的皇陵与王坟》,其中有金代皇陵在北京的大房山。另一次在地摊上见到一本《乾隆皇帝咏万寿山风景诗》,有乾隆吟咏清漪园各处景观1512首。仅3元钱购得(十年前),其中有耕织图御制诗七题九首,并有一张乾隆御制“耕织图”昆仑石碑一通的照片,耕织图景区1860年遭英法联军焚毁,既然耕织图昆仑碑仍在,看了这本书,笔者决定探访,于是在那一年的盛夏,我骑车围着颐和园跑了一圈,打听了数位七十岁以上的老人,终于在长河入颐和园的入口处(颐和园墙外),当时的绅士衬衫厂内,寻觅到了耕织图碑,拍了照片,又广泛搜集资料,将考察结果写成了《被人遗忘的织女》《结缘耕织图碑》,在中国档案报周末版的《档案大观》发表。之后,我又写了篇《三张不同时期的照片——耕织图石碑》。 近20年来的购书经历,使得我广泛地接触了不同层次、不同类型、不同品位的书商,除了北京大的旧书市场潘家园、报国寺以外,如北京大学西墙的周末书市(离我的出生地勺园近在咫尺)、五道口旧书市场、永泰旧书地摊、清河车站、西三旗车站旧书地摊,以及现在的利康旧货市场,是我购书的渠道之一。我离不开这些以卖书为生的书贩,我的藏书中有一部分是从他们手中购得,并与他们成为不错的朋友,我深深地感谢他们——贩书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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