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经筵之地文华殿

紫禁城有两组左右对称、遥相呼应的建筑群，东曰文华殿，西曰武英殿，形成“左辅右弼”的建筑格局。其中，文华殿是明朝为皇帝讲论经史的经筵之所和培育储君的教化之地。从这里既走出过中兴帝王，也走出过荒唐之君，由此不免让人们产生了对那段历史的回望和追问。

遵循旧制建立经筵制度

经筵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据史书记载，汉昭帝曾下诏寻找能够解读《韩诗》的人，儒臣蔡义应诏前往。汉昭帝听后很满意，封其为光禄大夫给事中，专门负责讲学。汉宣帝也曾召儒臣在石渠阁讲解“五经”。

魏晋南北朝时期开始出现“侍读博士”一职，尚未形成定制。到了唐代，“侍讲学士”正式成为一种常设官职。直到宋代，经筵才正式演变为一种制度。

明宣德十年（1435年），十岁的朱祁镇继位，是为明英宗。内阁老臣杨士奇、杨荣、杨溥等认为新帝尚幼，应以学习儒家治国之道为主，于是上了一封题为《请开经筵疏》的奏折，很快得到太后和明英宗批准。

从此，明朝正式实行经筵制度，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明朝的经筵讲读，是在文华殿举行的。文华殿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坐北朝南，前有文华门，后有主敬殿，左右为配殿本仁殿和集义殿。

经筵制度规定，每年春秋两季气候适宜时举行，安排在每月初二、十二、二十二的早朝结束后。除皇帝外，朝中大臣都要参加。皇帝在文华殿面南坐下后，方才传唤百官进入，行君臣之礼。开讲前，鸿胪寺的官员提前把书籍、讲章摆放在御座前的御案上，讲官和展书官分立御案对面的讲案两侧。开讲后，讲官照本宣科地诵读，展书官不失时机地翻书。此时，皇帝只能心无旁骛地听讲。如皇帝出现失仪行为，讲官就会立刻停止进讲，反复朗诵：“为人君者，可不敬哉？”直到皇帝改正后，讲官才继续进讲。进讲过程中，有时会出现影射朝政或委婉批评皇帝失德的情况，皇帝也不能责问或者表示不满，否则属于失礼。如讲官讲得不好，皇帝也要硬着头皮听下去。就连性格乖张的明武宗，也不敢在经筵上发泄情绪。

进讲结束后，众大臣再次向皇帝行叩头礼，随后到左顺门（今协和门）享受御赐的珍馐美味。这也成为一些大臣自我炫耀的资本。明朝中后期，经筵制度逐渐演变成读讲章的一种礼节性活动。特别是到了明世宗、明神宗时期，多以进献讲章的形式代替，经筵制度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

讲经论史成就中兴帝王

明孝宗朱祐樘、明神宗朱翊钧是从文华殿走出的两位颇有建树的皇帝。

朱祐樘自幼命运多舛，出生后其母被迫害致死，直到六岁才与父亲明宪宗相认，并被册立为皇太子。九岁时，朱祐樘开始在文华殿接受教育。听讲时，他全神贯注，每次背诵所学的书目从不出错，非严寒盛暑从未中断，学业日益精进。一次，讲官读错了一个字，他立即要求暂停。讲官莫名其妙，直到发现自己读错改正后才继续讲读。

明宪宗非常重视对太子的教育，命大臣耗时数年编写《文华大训》，分进学、养德、厚伦、明治四篇，并且每篇亲自作序供太子学习。每次进讲，他必令左右撤案降座，让朱祐樘站立听讲。一次，有内阁大臣看到太子过于劳累，建议请太子坐下听讲，但朱祐樘毅然拒绝，坚持到听讲结束。

明宪宗驾崩后，朱祐樘继承大统，即明孝宗，年号弘治。在位期间，他兢兢业业，勤于政事，几乎无日不朝，常与众臣商议国事，谈论治国之道：政治上，整饬吏治，将成化年间的佞臣一律治罪贬出京师，任用贤臣和正直之士，广开言路；经济上，改革时弊，减轻赋税，着力治理黄河和江南水患，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军事上，收复失地，修缮长城，整治边备，开辟了政治清明、物阜民康、民族和谐、边疆稳固的“弘治中兴”。

明隆庆六年（1572年），明穆宗病亡，十岁的皇太子朱翊钧继位，即明神宗，年号万历。在两宫皇太后的支持下，内阁首辅兼帝师张居正为神宗制定了详细的教育计划，除了本朝帝王的宝训、实录外，还命人编写了《帝鉴图说》《职官书屏》等学习教材。

张居正对年幼的明神宗要求十分严厉。一次，明神宗在读《论语》“色勃如也”一句时，将“勃”误读为“背”，张居正马上厉声说道：“当读作勃！”明神宗顿时吓了一跳，在场众臣也都大惊失色。李太后对张居正的严格管束非常支持，一旦明神宗犯错或不读书就罚其长跪，直到他哭求改正为止。从万历元年（1573年）开始，明神宗在文华殿安安稳稳地学习了十年。

明神宗在张居正等人的辅佐下，大力整顿吏治，注重选贤任能，改革赋税制度，加强边防建设。这一时期，国家收入明显增加，商品经济繁荣发展，边患问题得到解决，呈现出国泰民安、政通人和的局面，史称“万历中兴”。

放荡不羁的荒唐之君

文华殿孕育过中兴之君，但也产生过荒唐之主。令人没想到的是，创造“弘治中兴”的明孝宗，却在培育储君这一问题上事与愿违，由此埋下了国势日益衰微的种子。

清末文华殿

明孝宗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朱厚照倍加宠爱，并寄予厚望。朱厚照出生刚满月，明孝宗即在午门赐百官宴，两岁时就被册立为皇太子。古人一般二十岁举行加冠礼，天子、诸侯等贵族子弟可以提前至十二岁，但明孝宗在朱厚照刚满八岁时就为其举行加冠礼。之后，明孝宗命内阁九卿选派官员，服侍太子在文华殿接受教育。

朱厚照天资聪颖，前一天讲官所授的经书，第二天他便能掩卷背诵。他虽然年纪尚幼，但对朝廷礼仪颇为熟悉。一次，有位讲官腰扎一条上朝时才用的花带，朱厚照笑着对左右说：“如果是在朝班中，这必以失仪被御史纠举。”众臣听后，连连称赞。

明孝宗十分关注太子的学业和成长，经常到文华殿巡视，看到太子对所学内容以及宫廷礼节非常娴熟，对他愈加钟爱，凡提要求，无不恩准。为了加强对太子的全面培养，他每次外出游幸都让太子跟在身边，遇有增长见闻的机会也让太子随侍左右。太子尤其喜好骑马射箭、嬉戏游乐，明孝宗不但不予严加管束，反而觉得这是孩童天性，甚至认为这有利于今后整饬军备、开疆拓土。长此以往，太子逐渐养成了放荡不羁的性格。

明孝宗临终前，向大学士刘建等大臣托孤，希望他们辅佐太子成为圣德之君，创出一番伟业。明孝宗36岁驾崩后，15岁的朱厚照继位，即明武宗。自从当上皇帝之后，他的学业逐渐荒废，更加放纵自我。其间，原东宫的贴身太监刘瑾等人投其所好，对他进行教唆，或频繁到宫内各监局寻欢作乐，或单人骑马出宫弯弓射鸟，或扮作商人跑到街市与人讨价还价……

到了正德二年（1507年），文华殿才举行了明武宗继位后的第一次经筵讲读。此后，大臣多次奏请皇帝举行经筵，但游乐成性的明武宗却屡屡传旨暂免，直到后来整座紫禁城都很难见到他的身影。原来，他有了一个新的游乐之所，这就是他在紫禁城外新建的离宫——豹房。

豹房位于西苑，耗时5年建成，费银24万余两，因豢养许多豹子、老虎、狮子、大象等野兽而得名，是一座结构复杂、犹如迷宫般的综合建筑群。明武宗常常在这里玩虎赏豹，处理朝政，甚至因为玩虎受伤而不能上朝。这里还聚集了大量宦官、奴仆、边军将领以及三教九流的人物。明武宗几乎每天召来教坊司的乐人通宵达旦演奏歌舞，有时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还将练兵当作儿戏，把演兵场设在豹房，亲自骑马上阵演练厮杀，火炮之声连京城九门都听得见。明武宗还经常外出巡游，掳掠妇女，囚禁在紫禁城浣衣房内，供他淫乐。

正德十四年（1519年），宁王朱宸濠在江西叛乱，明武宗率军亲征，借机巡游南方。行至涿州，他得到了叛乱已被平定的捷报，但仍然坚持巡幸南方。回京途中，他不慎失足落水而染病。正德十六年（1521 年），31岁的明武宗死在了他纵情声色、溺于喧嚣的豹房。

到了清朝，继续沿用明制，将文华殿作为经筵之所。清世宗推行秘密建储制度后，不再明立太子，文华殿也不再是太子接受教育的场所。

文章引自：《北京中轴线故事》，北京出版社202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