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土话,所谓土话的,是只有本地人能懂,外地人绝对不能瞭解的,方为土话。北平这个地方,五方杂处,所说的一种语言,人人能懂,国语的制定,也根据这种语言作为底本,那只是“官话”,而不是“土话”。也有一种夹杂着土话,但也能令人明瞭的,那是“改造土话”,和缠足放脚一样,扭扭捏捏,人看着明是原来缠足,但却不能不说是大脚。还有一种新兴的土话,北文人採用,成了普通语言,那也不能算为地道北平土话,例如“泡蘑菇”,省去动词,直接称为“蘑菇”,或者只用动词,而省去名词蘑菇,呼为“泡啦”,这不过二十几年来,北平人力车去兴的一种话,但已为上中下各阶级採为通行语,俞平伯先生且以蘑菇二字,解释宋词,写入读词偶得里面,所以也可以升格,不称为土话了。北平土话有的加入许多外民族话,有的夹杂许多本地故事的歇后语,使人没法懂的,饿哦也可以举几个例。假设有一个人在造谣,说汪精卫并没真死,现在已然被捕,正依法严讯中,旁边一个人(这当然是说北平土话的了)不信,说了一句“香饵胡同,许?”试问这句土话,外省朋友能懂麽,但老北平人却能知道这是不信任对方言语的一种话。我们不能不承认教育的效果,近来这种土话,已然减少多了,二十岁一下北平生长的青年已然不会说,且有不懂这句话的了。还有内政不严,虽然不至贪污,但有偷漏国课之嫌的,人称此翁为戴绿帽子,这戴绿帽子囗字,人人能懂,但一说北平土话,呼之为“吃俩炒肉”,就有许多人不明瞭了。香饵胡同和吃俩炒肉,都是本地故事的歇后语,外地朋友,那里能懂?还有北平以旁人耍笑自己,谓之“拿我打穅灯”,打穅灯是由国外传来的一句话,以前东北没有蜡烛之前,用草梗囗穅代烛,叫做穅灯,全是业馀的工作,所以北平的打穅灯,有闲磕牙的意思(传来北平已三百年,关外反无此语)。我们再举一段土话对话看看。 有一个人正在大酒缸喝酒,忽见一个熟朋友气愤愤的走进来,两个人打过招呼,便对面坐下,先一个人问道:“大哥跟谁戛啦起来啦(北平土话多有音无字)?”后一个人答道:“我他妈坛夹道不是坛夹道,简直高心庄,兄弟你直到咱们哥们,蹬鞋踩袜子,向例不干,可是谁要欺负咱们,咱们也不能应,今儿擦烂儿的时候,我从家里出来,打算找大祥子周俩去,谁想走在仓高家的南边一点,碰见两个吴里悠,冲着我摔咧子,咱们能饶这个吗?我说:孙子们,找你妈要两块棉花纺纺,爷爷是好惹的吗?谁想他们俩真是滚刀浸,一点不裂(第三声)儿忽,我们揪起来啦,让几个是样的朋友给拉开了。”这段土话——自然也夹着官话,但其中已然很难懂。如眼擦烂儿为黄昏,摔咧子为说闲言闲话,吴里悠为坏人,滚到筋为不说理,不裂忽为不在乎或不含忽,戛啦起来啦为打起来啦,喝酒为周,这才是真正北平土话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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