菓摊儿

北平的商贩，除了大腹便便的行商坐贾以外，便是摊贩，在北平市街道，还没有像波士顿芝加哥以前，摊贩确实能点缀了某一个角落李的繁荣。菓摊儿一年四季全有，只以中秋节为最兴盛，因为冬天菓子怕冻，露天摆摊，损失太大，中秋节则天气温和，不单人过节要吃菓子，兔儿爷也要吃菓子，有钱的人，百菓皆备的吃菓子，没钱的人，也要买教给沙菓秋菓吃吃，何况中秋节又是北菓完全上市的时候呢！今年季气虽然晚十几天，菓摊儿的菓子，除青柿子还很少见以外，苹菓有的还没入过窖，往年中秋见不到的桃儿，和虎拉薲还残存着，菓子摊儿还不寂寞。摆菓子摊儿也必须内行，才可赚钱。

摆菓摊儿须内行 方能骗老赶

摆菓摊儿，有以多为胜的，例如庙会尚菓车子，一堆堆摆起来，价钱绝对比菓摊儿便宜。还有小菓摊儿，所预备的货，全是低劣有渣儿的，价钱自然要低。大菓摊儿则以精为胜，北平果市多佳品，北市多大路货，但中秋节不比年关端阳，南鲜很少到平，北菓则多聚于北市，摆大菓摊的，则能知某种好菓子落在那个市上，宁可一秤多花一倍价钱，也选购上等货。节令的菓摊儿，不以零售为主，凡零买不太多的菓子，他所要价钱，比以菓子帽子（所有某种菓子中最好的一路）的价钱加谎索要，买主就是挑选，也没关系，一则价钱已然夠了份儿，二则另有更佳的菓子藏在下边。大菓摊儿全指着打蒲包，打菓筐，送礼的买主，价钱分量，既有出入，再有擦伤硬伤的菓子，也可鱼目混珠。因为菓子一有微伤，当日本是豆粒大的伤痕，一夜便能烂去大半个，尤以桃儿为最厉害，苹菓次之，梨又次之，所以必须仅先出售，便在送礼的菓筐中作手脚了。常有酬应烦多之家，一筐菓子送来送去，打开一看，全是烂的，就是这种缘故。这样摆菓摊儿的应该大获其利了，但也不尽然。

使坠子钱作本 遇阴雨便急的眼蓝

摆菓摊儿不是大资本家，不怕赔不在乎赚，他们都是一家数口，日地微利，以资生活，还得防备阴天下雨，天灾人祸，每逢节令是他们唯一获利的机会，但必须借本钱，纵然囗花十四分利，十分手续费，到三个月便满期的“馆准”当铺去当，然而一个小贩那里来的贵重抵押品，所以只得凭信用借欵。这种借欵，便是平市所谓“坠子钱”，“嘣嘣利”，扣头大，利息高，几至百分之五十，不过他们不按行息办法，是整借零还，譬如借一百元，扣五元手续费，实得九十五元，每日还十元，十二日还清，表面上是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息，若按数学一算，利息就太大了。北平还有一种“水印子”，与此类似。如遇节前及当日，连阴不晴，中秋无月，即须大赔特赔，民国二十七年中秋阴雨，菓贩上吊的，竟有几起。三十二年中秋钱一两天，有一陈某假藉敌伪势力，将各种摊贩驱逐，僻静所在指定范围之内以便收捐，我所知道的一家汪姓菓贩，五口急死三口，天灾没办法，人祸岂可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