滦影

北平的影戏分三派，就是“北京影”“滦州影”“乐亭影”，只是以北平一隅言，若事实，则山西、甘肃、湖南、湖北各省，皆有影戏而北平除上述三派外尚有一派名叫“老虎调儿”，那是著名的涿州影，在前数年某杂志（忘其名，在文津街图书馆所见。）曾谓南阳各地，凡是佛教流传的区域，都有影戏，在形式上虽与中国影戏稍异而大略相同，据说这种影剧的流传，是发祥于印度，经缅甸安南传布于南洋各岛。这一行虽名曰“戏”，而不列在梨园行内，后台一切例规，处处与佛教有关，他们的祖师，供的是“观世音”，另一派供“孔夫子”，亦有孔夫子与观世音合祀者，梨园行的喜神唐明皇……等祖师，是一概不认，这种故事，除各影戏班内行外，恐无人知道吧，在平市影戏班所听来的创兴影戏的传说，是在陕西同州府的华阴县（一谓甘肃平凉府的华亭县），某日城外，来一番僧，用竹叶穿成人形于露天演影戏，因为设备简陋且无乐器，往观者甚少，第二次番僧又来，备剧台及乐器，往者始众，第三次番僧又来演影戏，鼓乐齐鸣，轰动城内，城内人咸出城观影戏，就在这天夜内贼兵屠城，凡是观戏的皆免于难，而番僧从此不见，一般人咸谓是观世音借戏度刼，为纪念这个灵绩，乃编排一出影戏，名叫“三度华阴”，或是“三度华亭”，这出戏，除滦州影外，各影戏班皆目为“佛戏”，影戏班供观世音为祖师，就是因为这个传说，然而这个借戏度刼，是出在什么朝代，则并无考证，且因事跡颇涉渺冥，故滦州影戏班以孔子为祖师，因为滦州影戏始自明代，为本地（俗传王格庄为滦影发祥地）一般缙绅反对严嵩父子误国殃民，乃用影戏编成故事，宣布严家丑行，藉以排洩民间积怒，因为当时不敢用“王八蛋”三字誉贵人，只能借戏舒怨也，因倡始者始自缙绅，而编剧者又为当时不得志的滦州王格庄的秀才，缙绅秀才皆为孔门弟子，故以孔子为祖师，不供观世音也，另有一种传说，谓影剧创自齐少翁，略称“汉武帝夫人李氏死，帝思之，齐少翁夜设帐，张灯烛，帝坐他帐望之，仿佛是夫人。”这段载于谈薮，我曾以此问德顺班的大老板，他说我们是三宝弟子，齐少翁是三清门的术士，与我们没关系，因而为笔者大谈北平各影戏班，关于佛教的各种例规，如“宣卷”，“挂单”，以及后台的佛像“大师兄”……等故事，然而有一声明。这些故事，都是清代光绪庚子拳乱（二十六年）以前的影戏班老规矩，不论任何戏曲及杂耍，上台献艺时，都叫“演”或“唱”，惟影戏，则叫“宣”，仿佛是“宣诵佛号”或是“宣唪经典”的意思，剧曲的词调排场等本子，名叫“本子”或“册（彩霭切）子”，影戏则叫“卷”，就是经卷的意思，故此戏曲上台叫演戏，或唱曲，影戏则曰“宣卷”，因为“三度华阴”的时候，番僧所唱的是经卷，不是唱词，因为几年本行祖师的本源在后来虽编成不少的文武代打，才子佳人……等各种影戏本子，且有前后台，堂会，客串……等名词，而在本行中仍然叫“宣卷”，不敢自称演唱，不过外界人所说的什么“唱影戏”，“演滦州影”，“耍影戏人儿”，这一套名词，本行人不只不敢干涉，且必须随合着听戏的口气，将“宣卷”二字收起不谈，盖宣卷二字，已变为对内术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