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消失的棋盘街

明清时期，在北京内城正阳门与皇城之间有个百步见方的小广场，时称“天街”。因其路面砖石铺砌，酷似棋盘，又被老百姓称为“棋盘街”。棋盘街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但它却见证了明清两朝的兴衰更替，凝聚着古老北京的文化内涵。

衙门林立 商贾云集

棋盘街形成于明代。永乐年间，明成祖为迁都北京做准备，下令将南城垣向南扩展二里，原关厢一带部分街区被圈入城内。永乐十八年（1420年）建大明门，并在该门至正阳门之间修建天街，这就是棋盘街。

此时，北至大明门、南至正阳门、东至文德坊、西至武功坊的棋盘街已经形成。由于皇城占据北京内城中心区域，不准百姓穿行，所以百姓在内城东西出行的主要干道只有棋盘街，地安门东、西大街以及鼓楼东、西大街。因地处内城南部，紧邻正阳门，棋盘街不仅连接着内城的东西交通，也是京师居民和官员出入内城的主要道路。

作为南北走向的城市中轴线与东西走向的江米巷的交会处，棋盘街是明代北京内城中轴线上的第一个十字路口，与西江米巷同属中城大时雍坊一铺，属宛平县管辖。那时的棋盘街作为朝廷衙署所在地，按照左文右武的街区分布，东、西两端各建有一座牌坊，东为“文德”，西为“武功”。棋盘街两侧设朝廷行政机构“六部五府”：大明门之东建有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等衙门；西侧建有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等衙门。

明代突破了“前朝后市”的旧制，大明门前的棋盘街不仅衙门林立，商户也聚集于此。反映明嘉靖末年至万历初年社会生活的《皇都积胜图》，描绘了当时正阳门外的商业情景。图中，前门外大街店铺林立，从五牌楼经正阳门至大明门前的棋盘街，布棚高张，纵横夹道，珠宝古董、绸缎皮货、字画笔砚、刀剪陶瓷、纸花玩物，应有尽有。《帝京景物略》和《长安客话》也对棋盘街的繁华闹市做了较为详细的记载：棋盘街一带是商贾云集之地，每天都有热闹的朝前市，府部衙门对列于棋盘街左右，官、民、手工业者和商人在此会集，终日繁华喧嚣，由此也可以看出棋盘街上的市场已有一定规模，呈现出国门丰盈的景象。

棋盘街就是这样一个由皇家、士大夫、平民等不同阶层共享的活动空间。作为大明门外的御道所在，它是皇帝出行的必经之地；作为朝廷衙署所在地，它又是官宦阶层的办公和活动场所；作为竟日喧嚣的“朝前市”，它还是平民百姓的营商、购物之处。

劫后余生 日渐衰败

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率领大顺军攻占北京，京城人心惶惶。李自成感到，必须尽快稳定人心，恢复京城秩序，而棋盘街作为朝前重要的商市，对全城能起到示范和带动作用。于是，他命人在棋盘街贴出告示，限商人三日内尽行开市。很快，商市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然而好景不长，李自成的大顺军占据北京仅42天，便在清军和吴三桂的进攻下退出京城。离京前，大顺军放火焚烧各城门楼及宫殿，过火后的皇城一片狼藉，所幸大明门至正阳门，东、西江米巷和棋盘街一带未被累及。

清朝建立后，沿用了明朝的大内之制，改称大明门为大清门。棋盘街东、西两端的牌坊由“文德”“武功”更改为“敷文”和“振武”。临近棋盘街东侧的户部、翰林院等文职衙门周边形成了书市，且规模逐渐变大，成为官员和举子的购书之地。

清代中后期，棋盘街内大清门两旁的市场贸易虽然依旧繁盛，但由于管理不善，日渐嘈乱无章。咸丰年间，为规范棋盘街市场秩序，规定从大清门到正阳门区域，商民不得支搭围布、表演杂耍，以保证棋盘街一带的庄严肃穆。

清晚期，朝廷日渐腐朽，内忧外患加剧，北京内城及皇城的守卫松散无序，太监肆意妄为，御道的等级体制受到破坏。据《清穆宗实录》记载，同治十二年（1873年）四月十三日，皇帝举行祭祀典礼后，一些先行回宫的太监骑马飞奔，竞相争驰，自正阳门起，经棋盘街，擅走各门中洞，几个杂役也骑马跟随其后，冲越仪仗，直到午门外方才下马，而各城门的守卫却视而不见，未予制止。

至光绪年间，大清门前原为禁地的东西挡木和石栏内，已任人随意出入，棋盘街更是秩序混乱，偷盗斗殴事件时有发生。据《清德宗实录》记载，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九月十五日，吏部左侍郎徐用仪乘轿经过棋盘街，已被开除的兵丁林光施突然蹿出，用火枪将徐侍郎轿上玻璃打碎，致其面部受轻伤。由此可见，晚清时期的棋盘街混乱不堪，鼎盛时期秩序井然的景象已消失不见。

街迹无存 融入广场

庚子事变以后，大清门前断壁残垣，车马稀疏。民国初年，大清门改为中华门，将门前东西向的石栏打开，辟为通道，与南北向的道路呈十字交叉，同时拆除正阳门瓮城，改造箭楼，棋盘街的石头栅栏，也被改为低矮的西洋式护栏。此时的棋盘街，保留下来的只有两口水井以及井口的辘轳。护栏之内杂植树木，黄槐绿柳，夹道环列。

棋盘街旧景

1949年，为了举行开国大典，对天安门广场进行了第一次改造，规模较小，没有涉及棋盘街。1954年，由于规划天安门广场和修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需要，紧邻棋盘街的东、西交民巷牌坊被拆除。1958 年 8 月，为国庆10周年庆典做准备，中央人民政府决定对天安门广场进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扩建。根据设计方案，广场要能容纳100万人参加集会。

按照这个标准，广场的范围设定北起天安门城楼前金水桥，南至正阳门城楼，总面积44万余平方米。在这次扩建中，中华门及棋盘街一带均被拆除。经过这次大规模改造后，棋盘街已经不复存在，与原中华门以北区域共同成为天安门广场的一部分。

落成后的天安门广场雄伟壮丽、气势恢宏。庄严肃穆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矗立在广场上，西侧是人民大会堂，东侧是中国国家博物馆，南侧历史悠久的正阳门城楼与北面的天安门城楼遥遥相对。正如郭沫若先生诗中所写的那样：“天安门外大广场，坦坦荡荡像汪洋。巨厦煌煌周八面，丰碑岳岳建中央。”

曾经百业云集、人流熙攘的棋盘街，已如白驹过隙，踪迹难觅。如今已经融入天安门广场的棋盘街，仍在笑迎八方来客，见证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铿锵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