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头是北京地区最普遍的主食之一。“里一外九,皇城四,作成一口大黄钟。”原来,北京的中心只有一个“午门”,城池外围共有九个门,皇城(紫禁城)有四个门;在大钟寺有一口全国最大的钟。人们谐其义,说这是做窝头的做法。用温水把棒子面(玉米面)和好,左手拿起一个面团儿,大拇指插到面中去,好形成窝头下的窟窿(里一),外面算上右手共是九个手指头(外九),中间是左手的四个手指头(皇城四),两手合作,做成一个钟样儿的黄窝头(大黄钟),放到笼屉里去蒸熟。穷苦人最简易的一顿“美餐”就是吃窝头了,就着稀小米粥和切成条儿的“棺材板”——老咸菜,就是北京城内市民旧日的家常饭了。窝头有用北京特产——小米面做的;有上面摁几个干红枣儿的,叫“枣窝头”;有在面中加入适量的黑糖的,叫“糖窝头”;有把家蔬或野菜叶儿及适量的食盐加在窝头面中共做出的窝头,叫“菜窝头”。正如民歌所说:“不管你愁不愁,起早贪黑去奔两顿窝窝头。”北京人又诙谐地管窝头叫“窝嘚(dei)子”。 糖窝头 把黑糖摊在案板上,再放些棒子面,将糖揉开,使得放入面中容易均匀。将用面打开的黑糖放入玉米面中,用温水和好并做成窝头模样,放入笼屉中去蒸熟。这种又甜又有玉米面味儿的窝头是农家比较费钱的吃食,其香美真不亚于现在的次点心。笔者记得,外祖母村有个卖杂货的小铺儿,掌柜的有些麻子,姓李,故此都叫他“麻李”。他这个小铺代卖简易的饭菜。他就长年在早晚卖小米粥、糖窝头和酱咸菜,还真有不少达官贵人和豪门富户去吃其早点或夜宵儿。因其地处北京颐和园后面,不少满清王朝的遗老遗少,或当地的财主官商来此小聚,也为“糖窝头”添了光彩,闯了“牌子”,着实红火了一阵子。 小米面窝头 真正的小米面,在郊野农家是用小米、玉米、糜子、黄豆,四种粮食磨成面掺兑而成的。用这种面蒸出的窝头,比在城中卖小米面蒸的更好吃,真是香甜可口,与白面馒头差不多。笔者幼时,常在昌平老家或海淀区东北旺村外祖父家吃此食物。记得其颜色,也是黄中发白,甚为可爱,不像用从粮店买来的小米面蒸的窝头,其色灰白而暗。过去吃顿小米面窝头,就比吃棒子面(玉米面)高一等了。所以儿歌中说:“小辫刘,蒸窝头,玉米面,嘎(ga)不丢,小米面儿馋人哈拉子(口水)流!”老北京人,小米面窝头是家常便饭。解放前,在南城一带住的人,讲究到珠市口西路北的“大合恒”粮店去买小米面。他家磨的小米面,质量好,份量足,很受人们欢迎。 栗子面窝头 纯用栗子面是蒸不成形儿的,因为其干裂、不合团儿。要掺入一定数量的玉米面(细棒子面)或小米面才好吃,也容易蒸成团儿。在北京有人用其作小吃,蒸成手指肚大小的窝头,装在纸盒内卖钱,或上入高档宴席,硬说这是慈禧太后(西太后)当年吃过的小窝头,可是在文献中却不见这类记载,左不过是“以讹传讹,用来赚钱”罢了。其实在山区农家做的栗子面窝头的确是比纯玉米面做的好吃,又香又甜,是待客或过年时的好食品。笔者有亲戚住在京西南深山区的“四马台”。我在他家中过年,吃过栗子面加玉米面蒸的窝头,既不像城中卖的那样又小、又干、又甜,而是甜中有香,不硬,宜人口味,使人吃了还想吃,的确有爱不释手、不忍辍口之感! 红高粱面窝头 “债务压低了头,一年到了吃红高粱面窝头。”这句旧社会的俗话,说出了旧时穷人的处境,也说出那时一年到头吃红高粱面窝窝头,全吃腻了。不像今天,偶然吃顿高粱面,都觉得新鲜、好吃。将打下的红高粱去掉皮壳,磨成细面儿,可蒸成窝头吃,与玉米面窝头不同,它独有一种酒香味儿。颜色也红艳艳的。若在其中掺上些菜,就变成“红高粱面儿菜窝头”了。面里还可加些有韧性的榆皮面儿或好小麦面,作烙饼、切条儿等均是很好吃的食物。 共合面儿窝头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最残无人道,丧尽了良心。在他们打到北平(那时北京又叫北平)后,没几年就因其“国小野心大”,把战线拉得太长,自己国内和从国外抢来的粮食不够吃,因而就叫我们中国人吃“混合面儿”又叫“共合面儿”。其实就是内中混有什么代用品的、非纯粮食面,里面竟掺有锯木头的“锯末”或“碎棉花套子”等等。当时,笔者正在北平西城白塔寺附近的平民中学上中学(后改为四十一中)念书。那时,我家是老式家庭,孩子们都“寒窗就读”——在学校里住宿、吃饭。后来吃日本鬼子强卖的“共和面儿”吃得净拉肚子。这就是日本鬼子把我们中国人不当人看待的一个我亲身体验的例子,至今我都忘不了那种当亡国奴式的、令人没齿难忘的日子! 菜窝头 乡野老百姓常以此种食物为“干粮”,拿着它出远门,或上山下地去干活儿,以为饭用。因为它既有饭(玉米面),又有菜(家蔬或野菜叶儿),还有些适口的咸味儿,因其中放入了适量的咸盐。 俗语说:“上山入田走远不发愁,囊中早已带着菜窝头。”把棒子面(玉米面)掺好家蔬或野菜的菜叶子,同时加入适量的细食盐,搅匀,用温水和好,做成窝头,放进笼屉里去蒸熟。笔者幼年常吃这种有菜的窝头,其中菜以野生蓟菜(即俗称刺儿菜者)为多,加些盐,也很好吃。这种菜窝头,不仅能解饥耐饿,还能帮助人解贫困渡荒年,真是穷苦人家的一大宝! 柿子窝头 “山村入了秋,柿子做窝头。满山兔子跑,下雪锅里熟。”幼时在山村,只跟着大孩子们瞎哼哼,不知下雪天才好逮兔子炖兔肉吃。柿子做窝头,其实是一种很好吃的农村山野食物。到郊区平原地带再加上点黑糖就更好吃了。以此物就粥吃,真不失为典型的山农饭食。其原料及制法都很简单:棒子面(玉米面)、熟透了的柿子、黑糖、适量的温水。将玉米面放在盆内,加入适量的黑糖和熟透了的柿子汁及核儿,如果还不够湿,再加上点温水,共和匀,用手做成窝头,上屉蒸熟供食。其味其风韵与众不同。方信“柿子可成多种饮食。”之说并非胡言乱语,是有所根据的。后来在京郊房山县的吴家坡,吴德才弟的老母是我的亲戚长辈,坡下吴德禄是我的大哥。他弄来自家的青汤大柿子,吴老伯母就用柿子汤和白面,给我做过“柿子面烙饼”吃。那美味鲜劲儿,真是在城中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柿子不仅仅能当水果吃,还能作许多好食品。读者可以亲自一试,方知其中的妙处! 枣窝头 蒸窝头时,在上面按上几个洗净的大干红枣儿。待窝头熟后,枣儿也充满了水分,并散放着枣儿香,使人更爱吃了。尤其是用当年的玉米面,做好窝头,按上自家园中当年收的大红干枣儿,其味更佳。旧时,北京北面十三陵中除去埋藏着十三位帝王和妃嫔等以外,更多的庙宇都是旅游的好去处。庙中和尚多为失志之士或有文化的和尚,其中静心寺庙大,有地产,庙的后院又多枣树,每年多收大干红枣,每年以“热炕大被窝,咸菜枣窝头”来迎一般香客。其所制之枣窝头很有特色,——每个窝头上只按四个大红枣,即足够人吃了;吃稀粥则另有一小碟老咸菜作陪。每晚石墙洞中燃松脂照明,坐在庙中热灶上喝稀粥,吃枣窝头,真令人有“世外之感”。 榆钱儿窝头 在黄玉米面儿(棒子面)中,掺入适量的榆树荚(钱儿),再加些食盐,掺匀后,用温水和好,多放一会儿,使面劲儿上来,咸味及榆钱味儿也均匀了,再将其捏成窝头,放入笼屉中去蒸熟,即可食用。其味儿香咸鲜美,虽为粗食,但却美在其中。富家儿往往尝不到其中“三昧”!如果其中不放食盐,改放些白砂糖,那则又为一番甜美了;并非是那种如直接吃糖般的煞口甜味,而是隐于面菜之中的“香甜”,颇有“似隐似露”的“燕赵侠风”!我并不是过誉此食。在当时的小报上有笔名“老C”者,乃好食之客。他有《竹枝词·榆钱窝头》云:“破个谜儿请郎猜:里一外九黄教胎,斑斑铜绿无臭味,春到人间布施来!”真是绝得很,把个榆钱窝头给形容得美香无比了。 油面搓窝子 这是个口外(张家口外)的饭食,传到京郊落了户。油面,即产于张家口一带的莜麦磨成的面。用其面作成薄皮,再把其皮竖着卷圆筒儿粘着,成为一个个像“蜂窝”似的,再往上浇些芝麻酱、醋、蒜、酱油、芫荽、葱花之类的,一起吃,口感甜脆且有 油面味及调料的香咸味。人云,若用其当地之水和面,则味更浓厚。笔者于此食落脚京郊时,即常食此物。记得在1945年前,日本人统治京郊一代,民不聊生,往张家口去“跑口”的人多起来,往往带回当地的油面,北京人即做“搓窝子”吃。当年村中赵东来家,一家四口,倒有三口人去跑口,带回油面与当地换玉米面吃。笔者即于此时,吃油面吃顺了,至今不厌其食。 烩窝头 在旧时的北京城中,有钱的人家吃夜宵是鸡汤馄饨、叉子大烧夹酱肉。不富裕的人家,夜宵儿只吃“烩窝头”。笔者幼年即已家道中落,常在夜读之后,吃碗烩窝头充饥。常见大伯母将日间吃剩下的凉窝头,切成小四方块儿,先用葱花、姜片、蒜片等焌个锅儿,然后放汤;汤开之后,再放些白菜或菠菜叶等,见开后再下入窝头方块,不要使劲搅动,以防窝头块散碎。再开几遍后,窝头方块热透了,就熟了,这时放入些食盐,淋上些香油,就可盛进碗内供食了。这种食品,既热乎,又兼有菜、饭、汤饮,是个“穷中乐”的好吃喝!笔者成家以后,因孩子较多,收入又少,家道很快又败落下来,因而就常给孩子们烩窝头吃,慢慢地自己也练成个“土厨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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