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班李师傅那天出车,拉一位年轻科员外出公干。车一发动,“去哪儿?”他问。“百—子—湾”,小伙子是南方人,怕李师傅听不清,一字一顿地嘣出仨字儿。“白子丸?”老李在北京开车多年,真不知道“白子丸”这地名。他拿过小伙子的提货单,“嗨,百子—湾儿呀!”李师傅是老北京,他嘴里的“百子湾”,重音在“百”,“湾”加“儿”,且“百子”和“湾儿”之间稍有停顿。老李的笑谈,引起笔者一番联想:北京是国际大都会,中外人士南腔北调。甭说外国人,就是国人,没有在北京生活几年的阅历,根本听不懂,也说不准老北京的地名。 老北京人口头语中的一些北京地名,与地图或路牌等书面文字的差异,表现为其特有的语音轻重与语气节奏变化、儿话韵和音字异同。 我小时候常听见“骑虎门”这个词儿,识字以后才知道是“齐化门”(朝阳门)。这是老北京口头语轻重音和语调起伏造成的。“齐”读重音,“化”音轻、调低且只读声母“h”,语速再一快,就听成了“骑虎门”。此外,象“顺治门”(宣武门)、“平则门”(阜成门),以及“隆福寺”等都如此。新街口有个“油炸鬼胡同”(有果胡同),如果“油炸鬼”仨字儿嘬着腮帮子,挺着舌根尖儿往外嘣,听着甭提多别扭了。老北京人“炸”轻读,调儿略低,好听又显俏皮。 “儿话韵”是老北京口头语的另一特点。北京有些地名非带“儿”不可,比如,叫“盆儿”、“井儿”、“帽儿”、“罐儿”的胡同,您要犯“死性”,不把那“儿”带出来,外地人连咱老北京人,就都“晕菜”(糊涂)了。还有些南方人读不出”儿化韵”,甚至“豇豆”读“杠豆”,问题就出在他们发不好卷舌音。 老北京话讲究轻重音,又带“儿话韵”的地名很多,最著名的就属“大栅栏”了。读不出轻重音,又不带“儿”的“大栅栏”,让人听不出您要去前门外廊房四条的商业街,还是要找围着篱笆栅的果园子;即使“栏”带“儿”,“栅”却不轻读,让人听了,象是嘴里含个热茄子,俗话形容是大舌头。 什刹海对过儿有个“油漆作”;早先旧鼓楼大街南口路西有“大绣作”、“小绣作”,都是小胡同。这“作”读“zuō”,历史上曾是手工作坊。老北京还有许多音调不同,甚至读音异化的地名,只有按约定俗成的读法,人们才听得懂。比如,“鹤年堂”的“鹤”读“hào”;“狗尾巴胡同”(高柏胡同)的“尾”读“yǐ”,而“马尾帽胡同”的“尾”读“wěi”;“校场口”的“校”读“jiào”,而“校尉胡同”的“校”读“xiào”。还有“孔雀胡同”与“黄雀胡同”的“雀”,前者读“què”,后者读“qiāo”……。宣外有个“铁老鹳胡同”(铁鸟胡同),“鹳”读“guā”,不能读“guàn”。老北京人嘴里的“什刹海”,怎么听都是“十偈海”,“偈”读“jiè”。重音在“十”,“偈”轻音。赵书先生在《什刹海与什刹海庙》一文中说什刹海庙:“这个庙的名字可以叫‘十阶海’,因为佛学是讲修道十个阶位的;也可以叫‘十偈海’。您看,一个地名还牵扯着许多历史掌故和佛学知识哪! 老北京口头语中的地名,还有省略的情况。一种是省略方位词。“好嘛,您这一猛子扎到四牌楼去啦!”这句话中的“四牌楼”,省略了“东”或“西”,由于是特定的语言环境,对话双方肯定都明白是指哪个四牌楼;另一种是省略地形景物词。“楼头喽通‘噹噹车’了”。这句话说全了是“鼓楼前面通有轨电车了”。在一个特定的生活圈儿内,人所共知的景物,对话时往往省略。这里就省略了“鼓楼”的“鼓”字。“您也在桥儿上住过?桥儿南,桥儿北?”这里所说的“桥儿”特指“后门桥”。此外,如“坛根儿”,特指天坛东西围墙外等等;还有一种是省略街巷、胡同名。“我刚迄东廊下过来”、“王府井见天儿有人扫,忒干净啦!”前一句省略了“胡同”,后一句省略的是“大街”。 老北京地名的读音是北京方言土语的组成部分,体现了北京特色和文化内涵,因而不能一概视为俗气或油滑。它又是一个历史过程,有其产生和流行的合理性,并将继续在历史进程中嬗变、转换或消亡。早先,一出新街口豁口,一打听“索家坟”、“侯家坟”,谁都知道。现儿今的新居民只知道“志强园”、“文慧园”这些新地名,那些带“坟”的地名逐渐淡出了。还有“上地”、“硅谷电脑城”、“航天桥”等地名,正在日益成为人们挂在嘴边的北京地名。 报载,学者建议应该建立北京话的语音基因库。录制健在的北京老年人语音。这是因为,他们了解老北京的历史,熟悉北京的新老地名。笔者以为,这是个好主意,它有助于中外人士了解北京独特的风土人情和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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