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八宝莲子粥的（盛锡珊图） 三十年代，我在北京市立第一女子中学读书，学校功课比较紧，活动又多。平时没有什么闲游的时间，只有暑假期间，才能轻松一下。届时，我城内最喜欢的去处，就是什刹海。 什刹海，老北京人暑天纳凉的好地方。原本是一片较为荒凉的水塘，水中有大片大片的芦苇，又种植些莲藕、菱角、老鸡头等水生植物，满塘碧色。饶有野趣。尤其是靠着池塘的南岸，在水中搭起木台，下铺木板，上架席棚，上面设有茶座，摆着竹桌、竹凳、藤椅，游人走累了，可以到这里来歇歇脚。三面环水，荷香袭人。无风时也可感到凉意，若得微风轻吹，阵阵清香，荷花含苞待放，红白相间，细枝俏摆，这时沏壶清茶，坐在棚下慢慢品茗，或者要杯酸梅汤，来个什么冷食，吃着喝着，就更使得你甜在心头，心旷神怡了。南岸堤上，浓荫遮阳，垂柳依依，各行商贩，在两侧摆满摊档，叫卖声此起彼落。这里卖的东西，有玩的，有吃的，但有个特点，就是差不多都和水中生长的东西有关联：像绿绿的莲蓬，白白的雪藕，尖尖的菱角，嫩嫩的鲜核桃，圆圆的鸡头米等等。凭着今天的记忆，将荷花市场略志一斑： 荷花市场卖的吃食比较多，冷食有冰碗儿、八宝莲子粥、酸梅汤、果子干儿、玫瑰枣、豌豆黄、艾窝窝、奶酪、奶油镯子、扒糕、白芸豆小八件、菱角米、老鸡头等等。游客逛累了，想吃些热食充充饥、又有烫面饺儿、锅贴儿、卤煮炸丸子、炸灌肠、馄饨等等。 冰碗儿：在一个浅碗里放上一些小冰块。上面码满鲜藕片，鲜莲子、鲜核桃仁和鲜菱角等等，看上去洁白可爱，吃在嘴里清凉鲜脆，是荷花市场上独有的风味小吃。 八宝莲子粥：所谓八宝莲子粥，就是用江米和大米（也有用大米和薏仁米的)熬成粥，煮熟后用整个干净的鲜荷叶往锅上一盖，趁着熟粥的热气，把荷叶的色、香全都吸进粥中去，粥色浅绿，味道清香，上面再摆上白色的糖莲子或鲜莲子，核桃仁儿，红色的山楂条、淡黄色的葡萄干儿、瓜子仁儿和绿色的青梅等果料，撒上白糖，其色、香、味堪称一绝。 酸梅汤：用乌梅放在清水里煮，加冰糖，熬好以后把乌梅捞出，再加上一些桂花，倒在瓷坛子里，外面四周用冰块镇起来。喝的时候，用竹提子（一种用竹节做成的器具）从瓷坛子里打出来，盛在小碗里，真是又酸甜又清凉，为暑天最佳的冷饮。卖酸梅汤的小贩，手拿两个小铜盏儿，摞在一起，上下相撞，叮作响。盛酸梅汤的，多是用蓝白花大肚子的磁坛子，上罩有湿蓝布，让人看上去，就有一种清爽的感觉。 果子干儿：主要成份是柿饼，把柿饼洗净，用水泡开，上面放些鲜藕片、梨片、酸杏干，再加上一些桂花，盛在大磁盆里，盆外加上冰镇，吃的时候，有稀有干，凉甜酸脆，别有风味。 玫瑰枣儿：挑选皮薄、肉厚、核小的上好小红枣儿，洗干净，用文火煮熟后，枣香四溢，再加桂花调味。这样玫瑰枣儿多是和果子干儿放在一个摊上卖，小贩常常吆喝：“果子干儿，玫瑰枣儿！” 豌豆黄：这里卖的多是粗制的豌豆黄，就是将豌豆放在大沙锅里煮熟捣烂，搁上一些小红枣，放凉了，由锅里扣出来，切成块儿，放在罩有湿蓝布的小车上卖。 艾窝窝：把蒸熟了的江米，搁凉了，压成小圆饼，包上馅儿，团成元宵形状，外面再滚上江米粉，不粘不黏，拿到手中就可以吃了。馅有冰糖渣儿的，有山楂的，有黑芝麻的，有豌豆黄的，有白糖加青红丝的。吃起来甜爽可口。 奶酪：这是用牛奶、白糖、加些江米酒制成的。盛在一个个小磁碗里，外面用冰一镇，凝成冻儿，吃到嘴里，又香甜、又滋润、还有的是在白腻腻的奶酪上撂一些葡萄干、山楂条、杏仁、核桃仁等果料，红白相映，引人食欲。 奶油镯子：用奶油、白糖掺在面粉中和成硬面，做成条状，围成圆圈形，像手镯那样大，放在烘炉上烘烤。火候掌握适宜，虽是硬面，但吃在嘴中不硬，香甜可口。据说是后门桥畔一位很有名的师傅做的，他每年都要在荷花市场上摆摊出售，到这里逛的人，差不多都要买些奶油镯子带回家去尝尝。 扒糕：用荞麦面做成小圆坨，蒸熟后放凉了，吃的时候切成不规则的薄片儿，放在碗里，浇上醋、酱油、芝麻酱、蒜汁、辣椒油、芥末、胡萝卜丝儿等作料。卖扒糕的，多带卖凉粉儿。扒糕吃到嘴里，筋道有个咬头。又酸又辣又凉，是夏季的特殊食品。 白芸豆小八件：把白芸豆面蒸熟后放凉，压成小圆饼，包上芝麻白糖馅。卖的时候，随着买主的要求，就捏个小兔子，小金鱼，红萝卜、西瓜、小花篮儿等等小玩艺儿。记得我在这摊上买了一个大红萝卜，就是用有馅的芸豆饼捏成圆圆的萝卜形，用香菜梗插上做萝卜缨儿，用红菜头挤出的红汁涂在萝卜的一边。又买了一个小金鱼儿，也是用带馅的芸豆饼捏成金鱼形，用小竹签压出鱼的两个眼睛，用豆馅安上两个黑眼珠，用小刀刻出鱼鳞，用小篦子在鱼的身后压出鱼尾来，再涂上淡淡的红色。这些都做得栩栩如生，使人爱不释手，舍不得一口气吃下去。这些小玩艺儿制作有个特点，凡是用来涂色的，都是取自蔬菜或鲜果挤出来的汁。在这个摊上，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儿，里面盛着芹菜、菠菜挤出的绿汁啦，红菜头、紫苋菜挤出的红汁啦等等，让人既爱看又吃着放心。 菱角米、老鸡头：菱角有生、熟两种，一份一份的用鲜荷叶包好，现买现打开，用特制的小铡剪子，“嘎吱、嘎吱地把菱角一铰两半，铰好了，又重新用鲜荷叶包好。老鸡头，也是用鲜荷叶包好，买到手，打开荷叶吃着嚼着，荷叶的清香不时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烫面饺儿：用热水和面，现擀皮儿，现包，现蒸，现卖。一般都是羊肉馅加冬瓜或西葫芦，个儿小、皮薄、馅香，一口一个。 锅贴儿：饺子包好以后，不是放在水中煮，而是码放在油铛上烙，烙一会儿，往饺子上浇些加了油和醋的热水（加醋为的是脆)。盖上盖儿一焖，铲出来，贴着铛的一面是焦黄的，吃在嘴里，外焦里嫩，越吃越香。 卤煮炸丸子：把素丸子（碎粉条掺上面粉，放在素油里炸）和炸豆腐泡儿，一块儿放在沙锅里用清水煮。加上花椒和大料。吃的时候，盛在碗里，上面加些香菜、韭菜花、芝麻酱、酱油、醋和辣椒油，再就着一两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吃，又热又香，既充饥又解馋。 荷花市场上除了吃食以外，还有一些心灵手巧的手工艺人，就地取材用鲜苇叶，鲜蒲叶，编成小青蛙、小蒲扇、小帆船、小花篮、小鱼篓等等，形象逼真，色泽清新，惹人喜爱。还有卖蝈蝈儿的，卖唧鸟的（就是蝉），蝈蝈儿是放在用竹篦片编的小笼子里，唧鸟儿是用鲜蒲叶包好用线系好，“吱吱”叫着，与树上的蝉声交织成一片。 什刹海，是北京闹市中的静地，荷花市场，又是夏令中独具特色的地方，在开放搞活的今天，发展旅游事业，如果把它重新建设起来，一定会吸引更多的海内外游人。 （该文写于上个世纪90年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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