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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公共浴池忆旧

2025-8-19 09:54| 发布者: weiwei |原作者: 刘仰东|来自: 燕舍谭

摘要: 图片为电影《洗澡》剧照 上世纪90年代以前,北京孩子洗澡都是到公共浴室。到了一定年龄,先是随父母去公共浴室,到了小学高年级以后,就可以单独或和同伴去洗澡了。当年不兴这个水那个液的,浴池免费提供毛巾、拖鞋 ...

图片为电影《洗澡》剧照
     上世纪90年代以前,北京孩子洗澡都是到公共浴室。到了一定年龄,先是随父母去公共浴室,到了小学高年级以后,就可以单独或和同伴去洗澡了。当年不兴这个水那个液的,浴池免费提供毛巾、拖鞋、肥皂,而且是仅供使用,也非一次性。

      有的浴池把拖鞋整成一顺或剪几个口子,以防遭窃。如果不换衣裳,不太介意卫生环境,去洗澡堂可以什么都不带。入浴前在门口案子上的毛巾堆里随便拎一条,反正都差不多,白里透黑的那种,进去往最烫的池子里涮涮,号称“消毒”,其实是图个心理安慰。出来时可以在冒着蒸气的毛巾桶里取一条看上去很干净的消毒毛巾,通常是用来擦脸的,但不少孩子是浑身逮哪儿擦哪儿。

      结伴去的,顶多相互搓搓背。孩子不像大人,连泡带洗,回铺位再睡个回笼觉,喝壶茶,半天就消磨出去了。更有“老炮”,洗澡之于他们,是一种超级享受,一种花样繁多、程序复杂的生活方式,如同茶道一样,那就不只是清洁身体以及解渴范围内的事情了。孩子进浴池就是单纯的洗澡,先在温水池子里泡泡,等同于洗衣服前先泡一会儿。有时候也在池子里打两下,游个泳(水浅池小漂不起来,扑腾两下,意思到了而已)。主要还是利用淋浴。但因为时间隔的长,一两个月也是它,搓泥得花点工夫,加上连来带去,一趟澡总要洗上一两个小时。后来有些半大孩子结伴洗澡,把啤酒、肠、花生米之类的东西带到洗澡堂享受,甚至把饭馆的菜叫到洗澡堂吃,这就属于别出心裁了。

  用毛巾搓泥有标准姿势,分前心后背。搓背是用双手拽住毛巾的两头,右肩左胯和左肩右胯斜着方向轮换着贴背来回猛蹭,卓别林在电影里好像表演过这个动作,看来在洗澡搓泥上,中外无别;搓“前心”则是用毛巾包住右手,左手紧捂在右手的毛巾上,使劲,一下一下地来。搓泥时间应该和洗澡间隔的时间成正比,以全身搓红了算。很多孩子打小这样,成为积习,改在家洗澡后,卫生间小点的,搓背成了一个难题——根本抡不开。当年,浴池都有搓澡和修脚业务,另外收费,服务对象多为上岁数的大人,与孩子无关。浴池里一般还备一种搓脚掌用的镂空石头,有个朋友小时候对此物一时起了好奇心,专门凑上去闻了闻,他后来回忆说:“曹德雷,差点没熏我一跟头。”在有些浴池还能碰到解放前就干这行的服务员,类似于茶馆跑堂的,其京腔及态度之殷勤招呼孩子时也“您、您”的,让不少孩子不大适应。

  浴池里弥漫着水蒸气,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多少会有些不适应感,憋得慌,甚至难免出现有人一度因此晕厥的事故。有个朋友告诉我,他上中学时和几个同学去洗澡堂,没多会儿有个孩子就当场晕倒,被他们架到铺上,醒后说了一句话:“没五分钟怎么就死鸡巴球的了?”洗澡堂里水温适中的池子,泡的人自然最多,也没有定时换水一说,用王朔的话说:“第一个看见的人会说这水清澈见底,最后一个爬上来的人回首四顾只能形容自己‘刚从肉汤里捞出来’。”

  更衣室是另一番情景——大杂烩。当年好像很少有人出了浴池穿上衣服立马走人的,常人的心态是,怎么也得晾会儿,至少对得起这两毛六。各路相识、不相识或似曾相识的人,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三教九流,不分阶层地在这里一勺烩,各干各的事情。脱衣服的,穿衣服的,梳头的,睡觉的,喝茶聊天的,喝酒抽烟的,看书的,下棋的,剪指甲的,嗑瓜子儿的,吃绿豆糕的,吆喝服务员的,服务员答应的,跑来跑去的(特指孩子),愣神的··唯有一样是一致的——不论在干什么,全不穿衣服,顶多腰下围个浴巾。在这种场合,就是富有经验的特工进来,恐怕一时也分不清谁是干什么的。2008年播出的电视剧《夜幕下的哈尔滨》中,中共地下党就在洗澡堂设了一个联络点,不知是否出于这样的考虑。北平地下党也一样,邓云乡在《增补燕京乡土记》中曾提到:“据不少做过地下工作的朋友们谈,当时常常把碰头地点,安排在各大浴池的雅座中。”1976年天安门事件后,清查所谓关于“四人帮”的谣言,要一追到底。当时流传这样一则故事:有人接受讯问,交代向他“散布谣言”者的情况,他不愿意把朋友卖了,于是有了如下一段对话。问:那人是谁?答:不认识。问:身材多高?答:坐着呢,不好说。问:长什么样?答:雾气腾腾,看不清楚。问:这是什么地方?答:洗澡堂。

      当年,到浴池洗澡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你乐意,买张票进去,可以从开门洗到关门。不少人习惯于先洗个澡,再回铺位大睡一觉,大半天就过去了。花费也不过两毛六,性价比是相当合适的。逢周末特别是节假日,浴池爆满,“洗澡难”问题凸显。尤其是春节前的一段时间,一两个月乃至小半年没洗澡的都来扎堆,所有浴池人满为患,和买年货一样排大队。

      据《叶圣陶日记》记载,1976年,他大约每十天去一次洗澡堂,一般都选择在人少的早晨,一月份则间隔了20天,他在当年1月31日(正月初一)的日记里写道:“晨间偕至善出外洗澡。前以阴历年底浴室拥挤,以不欲挤在此际而延迟赴浴之期,今晨一浴,大为舒快。”叶圣陶当时住在东四一带,不论住哪儿,全北京城都一样。铺位是固定的,只能出来一个再进去一个。此时,为增加客流量,各个浴池都开展两样特殊服务,即“脱筐”和“挂钩”。脱筐,顾名思义,就是顾客不占铺位,直接把衣服脱在一个大筐里;挂钩,是指冬天大衣、棉猴之类的大件衣物,筐盛不下,用晾衣杆将大衣挂在更衣室顶端专用挂钩上。洗澡无铺位等同于坐公共汽车没座,感觉上差点意思,但目的能达到,多数人也就认了。如此则顾客可以迅猛增加,但浴池里的池子和喷头数是变不了的,进到浴池内仍须排队等喷头的情景在所难免。看人洗澡,恐怕比在饭馆看人吃饭更不自在。此时的经验之谈是,占住一个淋浴喷头就不能须臾离开片刻;此时的场面是,各种水温的池子里都塞满了人,比下饺子还厉害;此时方显孩子结伴洗澡的好处(大人很少有结伴洗澡的,除非不能自理的老人),只要有一个人把住喷头,大家交替着来。平时洗澡,一些孩子还追求个效率,快进快出;一到这时候,便特意放慢了节奏,悠着,洗来洗去,恨不得抹八遍肥皂,反正不要钱——“慢慢来,别着急”。大人们往往在一边瞪眼干看着,洗澡堂也不是吵架的地方,只能暗自咬牙切齿——“小兔崽子”“真他妈孙子”地在心里一通乱骂。

  浴池是男女界限分得最严的地方,男子误入女厕所,或许难免,误入女浴池则绝无可能。越看不到,越好奇,这是常人的心态,女浴池对半大男孩子的诱惑力,是不言而喻的。冒险登高窥视,那属于极个别的人人喊打的流氓行为或心理变态。女浴池给绝大多数孩子带来的,只不过是猜想和遐想而已,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它的后遗症,在许多年后还难免一现。友人在高校上班,他的一个同事原为后勤部门科长,打小胡同长大,一口京片子。后停薪留职,自己办公司,几年下来仍不景气,想回去。找到原单位,人家告诉他:“高校后勤改革了,不少科长都看(读平声)澡堂子去了,你愿意干这个?”他答:“那也得看女澡堂子,这个我拿手。”另一个71届的朋友也曾说起,他进工厂后,一次和几个青工去公共浴池洗澡,当中一个憋了泡尿,一溜小跑在众人前头,急着进去上厕所。后面有人冲他跑的方向大声喊:“进错啦,那是女澡堂子!”

  他头也不回地大声回应:“那更得进了。”都是玩笑话不假,但似乎又能多少说明一点思想杂念。

  浴池一般营业到晚上六七点钟,但关门不关张。晚上八点以后,浴池的更衣室摇身一变,成为旅店,按铺位收费,价格肯定比洗澡贵,但应该比所有正式旅馆便宜,“文革”后期,大概在五毛到七毛上下。外地人到北京出差办事,找不到旅馆或贪图便宜,可在浴池的铺位上临时“囚”一宿,第二天一早走人。

  浴池不具备哪怕是最低档的旅馆所提供的服务设施,无所谓“房间”云云,就是一个睡一觉的地方。如今功成名就、来北京非一两家顶级酒店不住的外地人在忆苦思甜时往往会提起:“想当年,在北京住过洗澡堂。”“住洗澡堂”,是那个年代人所共知的一句话,也是那个年代的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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